唐朝建立后，由于南陈覆灭，壮丽的城邑和宫阙被拆毁，六朝时期都城南京的繁荣景象也随之黯然失色。然而，这座城市凭借其悠久厚重、丰富多彩的人文历史，贯穿南北、交汇吴楚的地理位置，带江襟湖、抱山环水的秀丽风光，成为迁客骚人吊古伤今之地。

初唐的王勃、骆宾王和稍后的张九龄、孟浩然等杰出诗人，都留下了吟咏南京的诗文佳作。其中，年仅26岁便离世的青年才俊王勃，曾在《江宁吴少府宅饯宴序》里用赋体语言写道：

▲《王子安集》卷之六“序”

遗墟旧壤，数万里之皇城；

虎踞龙盘，三百年之帝国。

阙连石塞，地实金陵；

霸气尽而江山空，皇风清而市朝改。

昔时地险，实为建业之雄都；

今日太平，即是江宁之小邑。

王勃的这篇赋体散文，精准地概括了六朝古都的沧桑巨变，抒发了对这座历史名城的感慨。除此之外，他在短暂的一生中还为我们留下了不少吟咏南京的优秀诗作。其中《采莲曲》“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相思苦，佳期不可驻。塞外征夫犹未还，江南采莲今已暮……”与南朝民歌《西洲曲》，以及南梁萧氏兄弟的《采莲赋》有渊源关系，写作风格更似民歌，与其赋体散文《滕王阁序》等大量用典、讲究排比的行文风格迥异，更多地展现了形式与内容和谐统一的文学之美。

▲《王子安集》卷之二“采莲曲”

著名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则以“所思在建业，欲往大江深”（《宿扬子津寄润州长山刘隐士》）和“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淼茫”（《送杜十四之江南》）等诗句，表达了他对这座江城、古都的深情。

“诗家天子”王昌龄，42岁后曾任江宁县丞六七年之久，人们因此称他为“王江宁”。虽说他在江宁县丞任上颇为失意，但对这座古都的感情却十分真挚，留下了许多流传至今的诗篇，其中的一些赠别诗，如《留别岑参兄弟》《送韦十二兵曹》《送朱越》《送郭司仓》《送魏二》等，皆是佳作。尤其是他的《芙蓉楼送辛渐》（二首）更是古代送别诗中的典范之作：

▲《唐贤三昧集》（四库全书本）

其一：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其二：

丹阳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

高楼送客不能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中国历史上伟大的诗人、素有“诗仙”之称的李白与南京有不解之缘，一生中至少八次来往南京，一生所作千余诗篇中，约有十分之一是吟咏南京的，其中《静夜思》《杨叛儿》《长干行》《东山吟》《慈姥竹》《登金陵凤凰台》《横江词六首》等，都是传颂千古的绝唱。这些诗歌，既展现了李白对金陵山川、人物的挚爱之情，又体现了他放浪不羁、豪雄俊逸的性格。

▲六朝长干里范围示意图

“长干”是当时南京城南的一处闹市，历史上许多诗人都写过《长干行》。而李白的《长干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以自白的口吻、缠绵婉转的语调，表达出一位女性对远出经商丈夫真挚的爱与深深的思念。诗中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正是成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由来。

▲《李白集》

“携妓东土山，怅然悲谢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坟荒草寒……”《东山吟》是我们迄今所见较早将南京江宁东山和东晋名相谢安紧密联系起来的诗篇。诗中记述了诗人游览东山时见到的荒芜景象，反映了他豪放不羁、乐天知命的性格。至今，东山上还矗立着缅怀这位诗仙的吟诗亭。

▲1987年《南京市城区地名图》局部

至于《登金陵凤凰台》，名气更大，多年来一直是中学语文课本中的名篇。这首诗主要描写凤凰台四周的景色，由近及远，写到“三山”“白鹭洲”，进而把笔触延伸到数千里外的长安，在怀古中寓含强烈的伤时之感，流露出遭受权奸排挤打击的愤懑之情。“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更是千古绝唱。

▲《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四部丛刊宋刊本

李白之后的另一位唐代伟大诗人杜甫，在年轻时漫游吴越期间，曾到过当时的江宁县。这里的风物人情给他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他还与江宁友人许八和江宁僧人旻上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阔别江宁多年后，他趁许八归江宁省亲之时，写下了两首缅怀江宁和江宁友人的诗《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甫昔时尝客游此县于许生处乞瓦棺寺维摩图样志诸篇末》《因许八奉寄江宁旻上人》，为我们留下了有关古南京诗文的珍贵文学遗产。

类似杜甫这种情形的还有不少，有些诗人虽未直接置身于古都大地，但同样通过送友人的诗作，表达出对这片土地的亲切感情。如与杜甫同时代的著名边塞诗人岑参在其《送人归江宁》《送王大昌龄赴江宁》《送许子擢第归江宁拜亲因寄王大昌龄》等几首五言长诗中，稍晚的诗人韩翃在其《送客之江宁》《送丹阳刘太真》等诗中，以及严维在其《丹阳送韦参军》等诗中都有所体现。

（节选自《南京史志》2018年第二期《黍离之悲 家国之叹——怀古唐诗引领后世唱咏金陵主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