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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秀色与人亲

2022-10-14    吕 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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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湖(马 宁 摄)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江河湖泊永远是神秘的。早在人类的童年,择水而居就是一种美好的向往,一种执着的偏爱。自古至今,许多城市莫不以拥有一条河、一个湖、一汪水而骄傲。对苏北的徐州而言,与水有关的故事一直为世人所称道,现有大小河流湖泊上百处,昔日灰蒙蒙的煤城也蝶变成了水灵灵的生态之城。

《论语》有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一个城市的发展是不能离开水的,有了水的滋养,才有动感,才有活力。徐州亦是如此,无论是大河大湖,还是溪流湿地,都有其独自的隐秘,都是一种人格化的存在,也给了这座城市太多精神上的安慰。在朝朝暮暮的相伴中,那一汪又一汪澄澈的水日夜不绝地流淌着,像一条又一条血脉滋养着徐州的每一寸土地,使徐州焕发出无限的风情,氤氲出无数的念想,让它更有魅力,更有风姿。

故黄河在徐州拐了个弯

故黄河如巨龙般匍匐在苏北大地。绕徐州城而行的故黄河形成了“城包水,水包城,城水一体”的格局,给人以“城在水中坐,人在画中游”的独特感受。在漫长的时光里,故黄河浇灌、孕育、滋养了这方沃土,也在这片大地上创造着生与死、悲与欢、苦与乐、哭与笑。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以“万里黄河万古流,哺育群生半九州”的气势,从巍巍的昆仑山磅礴而下,演绎了“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传奇。在奔流入海的途中,黄河时常如脱缰的野马,肆意改变原来的泓道。南宋绍熙五年,黄河于河南武阳决口改道,侵汴夺泗经徐州入淮河,直到清咸丰五年改道山东入海,黄河之水在徐州流淌了600余年,留下了一条独具风采的黄河故道。

时间以液体的形态,融进了故黄河。旧时,故黄河的河床高出地面,被称之为“悬河”,加上堤岸残破,河道淤塞,每逢汛期,河水便肆无忌惮地泛滥,成为灾祸。千百年来,故黄河犹如一条巨大的水袋,悬吊在徐州人头顶,随时都有灌顶之灾,可以说水患不除,寝食难安。为此,徐州人进行了无数次艰苦卓绝的斗争,故黄河最终变成了徐州人的“宝贝”。就这样,一部故黄河的历史,在寻常的流淌中被创造着,也被改写着。

故黄河所滋养的浓草、繁花与茂林,它所奉献的歌唱、沉吟与咏叹,让人时时感受到生命的深邃。早在元代,大诗人萨都剌在《彭城杂咏》中描写了河两岸的景致,“城下黄河去不回,四山依旧画屏开。无人念得登临意,独上将军戏马台。”如今,故黄河水清如镜,风光优美,沿线散布着汴泗交汇石碑、五省通衢牌坊、黄楼、镇河铁牛、水经石柱、显红岛等名胜古迹,伴着流淌不息的故黄河水,一起诉说着千年前的旧时光。

历史上几乎每条河都拥有和它休戚相关的人或事,如汨罗江之于屈原,如易水之于荆轲,如浔阳江之于白居易,如鉴湖之于秋瑾,都是永恒的象征。即便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也被朱自清悄无声息地盖上了一方钤印。故黄河也不例外,透过历史的帷幕,依稀可见苏轼、潘季驯、李蟠等治水人的身影在它的河水中时隐时现,最让人铭记的是苏轼,他以太守的身份率军民抗洪于城下。

北宋熙宁十年四月,苏轼任徐州知州。同年秋,到徐州不足半年的苏轼,就遇到了百年不见的水患。面对汹涌而至的滔滔洪水,苏轼亲自指挥民众筑堤护城,终使全城人免为鱼鳖,百姓欢声雷动。徐州这座古老的城市,历史上遭遇洪灾达200余次,无数次城毁屋塌,居民遭受灭顶之灾,唯独苏轼以太守的身份率军民抗洪于城下。从此,苏轼也成了徐州永远的朋友。

人世沧桑几千载,时光漂白了世间最美的颜色,岁月淘洗尽最壮丽的人生,然江河还是江河,河水奔腾,滔滔不息,从春到秋,从冬到夏,从古至今,又从今天流向未来。两千多年前,孔夫子站在徐州城南“鱼鳖不能游”的吕梁洪,发出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千古慨叹。那声慨叹穿越漫漫的历史时空,如今依然响彻于耳,让我们感到其中水晶般的通透、睿智和哲思。

黄河在徐州拐了个弯,既是时间性的,又是空间性的。在流经市区的河道上,散布着一座又一座桥梁,平均一公里多即有一座桥,如水漫桥、廊桥、合群桥、庆云桥、坝子街桥、弘济桥等,桥桥相望,桥桥有故事。绕城而过的故黄河把徐州一分为二,跨河的桥梁,又将分隔的城市连为一体。桥上流光溢彩,桥下河水清如镜。 “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限好。”奔流不息的故黄河让豪迈、大气的徐州人更有灵气,更有梦想,更有敢立潮头、实现梦想的冲浪精神,去书写这座城关于水的传奇。

被云龙湖收留的时光

云龙湖,一汪风情无限的水,包容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自有一番烟波浩瀚、云天苍茫的气魄,湖中有石头在呼吸,有草木在生长,有云彩在飘动,几乎可以把人联想到的所有美的东西都汇聚到这里,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据《徐州府志》记载,云龙湖“本名石狗湖,原名簸箕洼。”古时,因地势低洼,周围山洪注入于此,遂成洼、成坑、成河、成湖。云龙湖曾水患连连,苏轼任徐州知州时曾言:“若引上游丁塘湖之水,灌入此湖,于北岸堤口置闸,则石狗湖可以西湖,而徐州俨若杭州。”如今,一代太守的心愿早已了结。云龙湖与西湖结为姊妹湖,两个风姿绰约的湖,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百年,千年,这汪湖水不知隐藏了多少斑斓的时光,不知葳蕤了多少鲜活的故事,那些动人的传说像湖里的水生植物茎蔓无数。环云龙湖有挂剑台、刘备泉、汉画像石馆、苏公塔、艺术馆、音乐厅、彭祖寿石、金石园、天师岭等景点,每一处都有故事,每一处都让人流连忘返。刘备泉又称流碧泉,一泓清水倒映着陡崖峭壁,有诗云:“苔遥踏新绿,缓步龙山曲。清泉石罅中,澹澹流碧玉。酌之深我心,冷澈沁肌骨。”天师岭塑有张道陵像以及鸣鹤台、百草堂、五斗瀑布等景点,讲述了张道陵创建道教的过程,也可让你近距离地感受浓厚的道教文化氛围。

阳光倾注下的云龙湖,如一杯稀薄的葡萄汁,在天地间升腾、氤氲出一团喜悦、一腔温柔、一片勃勃然的生气。湖面像一面镜子,照着太阳,照着月亮,照着过往的风和云,照着人间的悲与欢。这汪水不施粉黛,天然去雕饰,润物细无声,能表现出天空微妙的情绪,蔚蓝、靛青、银灰、翠绿、银白、深黛,一种颜色取代另一种颜色,只需一阵过往的风,即可转变、幻化。

最喜欢落日下的云龙湖,其实,水还是那些水,天空、云朵都是平常时候的,然而,那浓艳的落日让一切平常呈现出不平常。落日像一枚饱浸了生命汁液的印章,盖在水与天的中间。夕阳染红了远远近近的天空,橘色的云镶上了金色的亮边,浩瀚的湖面被涂上了耀眼的色彩,像梦中温暖的床,神秘而温馨。此时,西天酡颜,湖水尽染,色彩飞速变幻,转眼由鲜而暗,由红而褐,甚至化为稠油般的幽暗,堪称是独属于云龙湖的良辰美景。

湖里湖外,散布着诸多的植物,有高大挺拔的水杉,有郁郁葱葱的夹竹桃,有风情万种的荷花,它们在湖水的滋养下,旁若无人地葳蕤着、俊俏着。湖北岸的白玉兰与春天一起出场,那一树白花热烈而安静地悬于枝头,雪白,傲岸,像高飞的鸽子,扑棱棱在树梢盘旋。夹竹桃喜欢密密地、不甘寂寞地挤在一起。暮春打蕾,在暖暖的阳光下,一天天地膨胀起来,几场雨过后,花骨朵儿全咧了嘴,灿灿烂烂地开满枝头。每次看到这丛丛密密、繁花似锦的花树,心里便有一份难以明说的欢愉。

云龙湖是这座城的灵魂,沉淀着无数人的梦,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含情。湖边错落着酒吧、茶馆、咖啡店,与经年沧桑的市井老屋,形成了云龙湖最为独到的气质,生动、融洽、真实。坐在湖边的酒馆,喝上一杯小酒或是热气弥漫的茶或咖啡,整个人都清洁起来、轻松起来。远望过去,云龙山、珠山、观景台、招鹤亭、苏公塔、水族馆……全成了淡得不能再淡的写意水墨,让人思绪万种。

铅华洗尽,绮罗散去,时光走远了,人也走累了,一切的一切都走旧了,唯有这青苇繁花依然茂盛,唯有这水声帆影依然活跃,唯有这水天一色依然光鲜。梭罗说:“观看湖的人同时也可以衡量自身天性的深度。”我不知道自己天性的深度有多少,可我由衷地喜爱这汪湖水,云龙湖的波光云影也会在刹那间吸纳我人生旅途中的困顿与疲惫、恐惧与忧伤。

潘安湖的风度

潘安湖,因西晋文学家潘安流连于此而得名。潘安是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以其名字命名的湖亦风情万种,美丽无限。

晋元康元年,潘安来徐州访友,被当地的山水名胜所吸引,遂在屯头湖筑庵而居。从此,这片土地便与潘安结下了不解之缘。潘安也在此留下了打井解旱、痛饮东台酒、传授豆粉粥、撰写戒赌诗、改字救人命等妇孺皆知的故事。为纪念潘安,当地的百姓将屯头湖更名为潘安湖,其临湖结庵之处形成潘安村,沿袭至今。

潘安是历史上公认的美男子、大才子。相传他乘车出游,姑娘们不但围追堵截,还争相向他投掷水果。每次出游,他都能拉一车水果回家,由此可见潘安的魅力。潘安不仅仅是美男子,还是有名的孝子,“二十四孝”中记录了他“弃官奉亲”的故事。试想一下,这种集美男、才子、孝子于一身的人,怎么会不招人喜爱呢?一位文友曾写道:“面对潘安湖,能想象出潘安潇洒出尘的样子。读潘安的诗文,能想象出潘安湖山水的灵气。”

遗憾的是后人没有珍惜这一汪湖水,随着对深埋于地下煤的开采,这一汪湖水变成了塌陷区,变成了“地球的伤疤”。为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徐州人痛定思痛,不懈努力,最终将煤矿塌陷区变成了湿地公园。于是,这汪曾经水草不兴、鱼虾绝迹的湖,有了澄澈的水,有了满目的绿,有了潜游的鱼,有了栖息的鸟,也有了一方洁净的心灵家园。著名作家张晓风面对涅槃重生的潘安湖,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一潭碧水,用人工的方法,补救了另外一次人工的失误。”

潘安湖的黄昏最动人,一缕缕阳光像长了无数细长的腿,在这片优美的湖面跳起迷人的舞。站在船舷上,凭栏远眺,可欣赏“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美景。在光与影的世界里,一片平静的水域像恬静可爱的少女,尽情表演妩媚动人的神韵,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似乎忘记了一切,只知道尽情欣赏这无限的美景,尽情品味这水草的幽香,恍惚间,化身为湖中的一棵草、一条鱼,安然自得,乐哉乐哉!

潘安湖上有一座鸟岛,生活着这样那样的鸟儿。潘安湖的浅滩、苇荡,给鸟儿的繁衍提供了庇护,成群结队的鸟儿在潘安湖内外飞舞、嬉戏、鸣唱。对那些鸟儿,我只熟悉常见的黑水鸡、野鸭、白鹭等。白鹭喜欢孑孑独行,有时亦与爱侣款款偕行,几分忧郁几分孤傲,像隐居的诗人。野鸭一只挨着一只,漂浮于湖面,一有声响,便“哗啦”一声,向深湖里群起而飞,在旷野和天空留下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天空顿时充满了动人的舞蹈。

潘安湖水镇布局错落有致,再现了徐州传统的建筑风格,构成了一幅古风悠然的水乡图画。水镇上建有神农雕像和二十四节气柱,究其目的,应该是提醒、警戒之用。神农尝百草而知医药,被誉为农耕之神。“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节气是古人重要的时间节点,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候,有着不同的农事规律,也有不同的习俗含义。那些与节气有关的习俗,背后都是古人的智慧,提醒人们要以一颗敬畏之心善待大自然。

潘安湖独具地方特色的美食也很是吸引人,尤其是原汁原味的农家乐让人流连忘返。贾汪煎饼、张三羊蹄、素火腿、潘安湖河鲜等,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最让人称道的是贾汪煎饼,同山东的煎饼相比,它薄如蝉翼,干脆生香。煎饼的绝配是各种口味的小炒,素的土豆丝、绿豆芽、南瓜丝等,荤的青椒肉丝、干烤鱼、鱿鱼丝等,都是可口的美味,用煎饼一卷,直吃得人美滋滋的。

一湖妖娆与人说

大龙湖是一个妖娆无比的湖,以无穷的波光云影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也见证着徐州东城的华丽蜕变。

大龙湖的存在半是天意,半是人愿。大龙湖曾是黄河流经之地,据《明史·河渠志》记载,明治水专家潘季驯曾在这里修筑黄河护堤。潘季驯似乎是天生的治黄水利专家,从嘉靖至万历年间,四次奉命治理黄河,长达三十年之久。徐州大大小小的沟、河、湖、泊几乎都留下他的足迹,他也因此赢得了“千古治黄第一人”以及“运河之子”的美誉。后来,大龙湖几经沧桑之变,几度易名,最后由桀骜不驯的黄河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个碧波荡漾、幽静雅洁的内湖。

围绕这一汪碧水,徐州人做足了文章。大龙湖的建设也体现了“上善若水”的真意,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成为人们乐享生活、乐享光阴的绝佳去处。大龙湖干净、宽敞,天空蔚蓝,湖面辽阔,湖水清澈,它像喧嚣尘埃中的一片净土。站在湖边,瞭望湖面,烟波浩渺的气势让人联想到海的辽阔。走近了看,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五光十色,分外耀眼。湖中有3座生态小岛,营造了“湖中有岛,岛中有湖”的独特意境。走在小岛上,湖岸的林带,柔曼曲折,如一脉青影在起伏,林子投影在湖波中,晃动着一片墨绿的光影,让原本清澈的湖水愈加显得深不可测。

自古以来,择水而憩既是人亲近自然的本性,也是亘古不变的梦想,像诗人海子所写的那样:“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龙湖也不例外,在它的周边居住着无数的湖畔人家。春天,可在湖边散步、慢跑、骑行,放纵身心;夏天,可在林间露营、打拳,阳光洒在水面上,有了波光,也有了健康的味道;秋天,可领略云烟苍茫之美,感受“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独特韵味;冬天,可站在阳台上,静待雪花飘落,看雪花漫天飞舞,看玉宇澄澈。

老子曾言:“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假如你细心地领略,你会发现,大龙湖的美不是平览式的,季节的变化也夺不走它的美丽,只不过变幻为另一种景色。在黎明,在黄昏,在朗日里,在雨雾中,在不同的情绪,大龙湖都会带来不同的感受。清晨,朝阳于湖面缓缓升起,极目远眺,光芒挑逗着涟漪,流光溢彩;傍晚,斜阳伴着晚霞,日光消失在湖畔;天晴时,波光潋滟鸥鸟飞;下雨了,大珠小珠落玉盘;微风起,乱花渐欲迷人眼;白日里,浩浩渺渺水天一色;月色下,苍苍茫茫涛声依旧。

妖娆无限、美丽无限的大龙湖像一位前尘故旧,亲切而熟稔,纵使岁月枯去,它积淀的依然是不老的容颜。大龙湖是江苏首个建成的淮河流域幸福河湖,并被评为江苏省级幸福河湖。

(作者简历:吕峰,出生于1979年,散文作家,江苏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