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京白局邂逅,实景观赏徐春华大师的表演,至今想来,仍觉得是一桩幸事。

那年,老门东刚开放不久,利用假期,我独自前去闲逛,一间茶馆门口张贴的演出信息吸引了我,看看时间,离演出还有个把小时,正好一饱眼福。

步入茶馆,三三两两的已有人围坐在那儿等候,大多数是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嗑着瓜子,喝茶闲聊。小舞台早已布置停当:背景墙上,一把硕大的金陵纸扇居中打开,扇面上花团锦簇,12只红色或粉色的荷花灯,喜气洋洋地垂挂在纸扇两旁,烘托着新年热烈祥和的氛围。台中央,一张四仙桌铺着淡蓝色的桌布,上面绣着“南京白局”四个红色绒字,鲜亮醒目。

南京白局,是以南京方言表演的一种民间说唱艺术。作为完整的曲艺形式出现,大约是在清朝咸丰、同治年间,到了清末,已很盛行。因为白局是南京织锦工人在织机房哼唱的民间俗曲和江南小调,自娱自乐,表演者受请不受物,也不计报酬,“自摆一回唱局”,所以称为“白局”。白局还有“百曲”之誉,表演的形式也多样,单口、对口、群口、彩唱等,传统曲目有近百个。

很快,到了开演时分。茶馆内外挤满观众,后排有人索性将孩子扛上肩头。主持人介绍,表演者徐春华是“南京白局省级代表性传承人”(注:现已为国家级传承人),曾经担任张艺谋导演的电影《金陵十三钗》的方言指导,并将南京方言推向全国。观众群里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此时舞台上的徐春华,身着红色大襟衣,前襟绣着金黄色小花,袖口镶嵌一道绿边,粉色大摆裙,喜庆压场。她左手拿碟儿,右手拿筷儿,和女徒弟表演《王老头配茶壶盖》《告别小平房》等,一位身着蓝色中式套装的男琴师在旁边伴奏。

《王老头配茶壶盖》是南京白局的经典曲目。说的是王老头平生爱喝茶,但茶壶盖被调皮的孙子打坏了,王老头念旧,舍不得扔茶壶,“老归老,我把它当成宝;破归破,道地宜兴货”。于是,王老头来到茶壶店要求配壶盖,几经周折,热心的营业员尽力相助。徐大师语言诙谐,幽默风趣,用南京歇后语,造成一段段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告别小平房》更有趣,里面的主人公,住上“三室两厅双阳台”后,想请从小在破旧小平房“滚出来”(亲密无间)的老邻居吃顿饭,段子巧妙地把经典的秦淮小吃融进去:“葱油饼、豆腐脑、鸡丝下面条;状元豆、回卤干、牛肉粉丝鸭血汤;春卷锅贴五仁包,薄皮烧卖小蒸饺;糖粥藕、糖芋苗,青团麻团豆沙条,松糕年糕马蹄糕,桂花酒酿小元宵……”

碟、筷在徐春华手中轻盈地灵动、叠飞,原汁原味的南京腔,好似红通通的大萝卜,透着爽脆,透着土味。恍惚迷离间,我的思绪已飘向旧时老城南的生活场景:古井、小巷、马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