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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氿”的由来

2018-03-19    

                                          

        宋咸淳四年(1268年)《重修毗陵志》关于洴浰淹(西氿)馀皮淹的记述      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重修宜兴旧志》关于西九(西氿)东九(东氿﹞的记述

宜兴的西氿、团氿、东氿,三氿相邻,彼此相通,呈东西串珠状。翻开新版和再版的汉语字(词)典,“氿”(jiǔ)的释义为:中国湖名,东氿、西氿、团氿,均在江苏宜兴。鉴此,宜兴的“氿”和宜兴的“紫砂陶”一样,独步天下,别无他处。然而何时称“氿”(jiǔ),何以称“氿”(jiǔ),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字(词)典中出现“氿”(jiǔ)字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

中国最早一部解释词义的专著《尔雅》(收词语4300个)第十八篇《释水》中收录的“氿”读作guǐ,释义为“仄出泉”。

《说文解字》(收9353字)收录的“氿”读作guǐ,释义为“水厓枯土”。

宋代按汉字字音分韵编排的专著《集韵》(丁度等人奉诏编修,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成书,收32381字)收录的“氿”读作guǐ,释义为“仄出泉”。

中国第一部以国家之力编纂的官修字典《康熙字典》(陈廷敬、张玉书等编撰,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成书,收字47035个)收录的“氿”,读作guǐ时,释义为“水厓枯土”和“仄出泉”;读作qiú时,释义为“水厓”。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汉语字典中收字最多的《中华大字典》(1915年由中华书局出版,收字4.8万多个)收录的“氿”读作guǐ,释义为“水厓枯土”“仄出泉”“轨”。

收字多、释义全、历时15年编纂完成的《汉语大字典》(徐中舒主编,收字54678个),在1988年5月版本中囊括了“氿”字的三种读音(guǐ 、qiú 、jiǔ)和五种释义(“水厓枯土”“仄出泉”“轨”“水厓”和“湖名”)。《汉语大字典》应该是最早收录“氿”(jiǔ)字的字典。

历经72载、6次编纂修订的《辞海》(舒新城、陈望道、夏征农等主编)是以字带词,集字典、语文词典和百科典于一体的大型综合性辞书。1915年动议编纂,1936年、1937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上、下册,是为第一版。在1999年的第五版中始有“氿”(jiǔ),释义为“地名用字,东氿、西氿,湖名,均在江苏宜兴“。

收录汉字最多的大型字书《中华字海》(冷玉龙、韦一心主编,中华书局、中华友谊出版社1994年出版,收字85568个),不仅收集了《说文》《集韵》《康熙字典》等书中的汉字,还收录历代辞书未收而见于文献典籍的汉字,同时收集了地方文献和方言词典中的方言字。《中华字海》收录的“氿”(jiǔ)字,释义为“东氿、西氿,湖名,都在江苏省宜兴市”。

诗词中出现“氿”(jiǔ)字是在清康熙年间

在数百首歌咏宜兴的名人诗词中,梁、唐、宋、元、明时期将“东氿”“西氿”称作“东溪”“西溪”,清代的大多数诗词作品中,仍沿用“东溪”“西溪”。

梁代义兴太守任昉(460~508)留下《落日泛东溪》诗作。

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689~757)留下诗作《东溪玩月》。

晚唐杰出诗人李商隐(812~858)在诗作《西溪》中有“色染妖娆柳,光含窈窕萝(莪蒿)“的美妙诗文。

北宋著名文学家、诗人梅尧臣所作《东溪》中洋溢着“野凫(野鸭)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的诗情画意。

元代著名学者刘梦吉在其《泛舟西溪》中留下“轻阴散雨足,净绿生园波”的优美诗句。

明代太学生王穉登(1535~1612)在诗作《泛西溪》中有“溪深齐纳雨,山绿半辞云”佳句。

邑人周迪(诸生)、储麟趾(乾隆年间进士)、路同良(嘉庆九年举人)在其诗作中仍将“东氿”“西氿”称为“东溪”“西溪”。

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宜兴进士潘宗洛所作的《彦升钓台》开头两句是“南山傍水蜿蜒走,万派泉来汇作氿”。“氿”(jiǔ)开始在古诗词中出现。

清康熙四十二年进士、翰林院编修、随康熙帝出游足迹几遍中国的查慎行(1650~1727)写下了《从洴浰出西氿》的诗作,其赞美西氿:“到此无风也自凉,绕身四面是湖光”。

1964年,现代著名书法家、江苏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南京书画院院长林散之到访宜兴,初次认识释义为“湖名”的“氿”(jiǔ)。有诗为证:“异字今初识,奇文一再看。行年六十六,眼界又从宽。”

宜兴旧志中出现“氿”(jiǔ)字是在清嘉庆年间

宜兴旧志是这样记载东氿、西氿的:

晋代周处编纂的宜兴第一部专志《阳羡风土记》只提及“三湖九溪”,未有东、西氿的记述。

史能之编纂的《(咸淳)重修毗陵志》是宋代名志,在卷第十五“山水”中,将东氿称作“馀皮渰(淹)”、西氿称作“洴浰渰(淹)”。“洴浰渰在县西二十七里,荆溪贯其中,通白云径。馀皮渰在县东十五里,广十余里,一名馀皮湖。”《毗陵志》卷首的附图中明确标注“馀皮淹”“洴浰淹”的位量,即今东、西氿的方位。

现存的最早一部县志明万历十八年(1590)刻本《重修宜兴旧志》(简称《万历志》或《王升志》),将东、西氿称作“东、西溪”和“东、西九”。“西溪,一名西九,在县西关外。凡广德、溧阳、金坛并本县迤西诸山涧水流汇于此,乃贯城绕郭经东溪以下太湖。其长三十里,汪洋浩荡,茫然巨浸。东溪,一名东九,在县东关外。西南诸山水从西来而下太湖者并汇于此,汪洋浩荡一同西九,其湍流颇杀,而深则过之。”《万历志》中出现的是“九”而非“氿”,但清楚地表明,东九、西九即现今的东氿和西氿。

清康熙二十五年成书的《重修宜兴县志》(简称《康熙志》或《徐喈凤志》)仍将“东溪、西溪”称作“东九、西九”。

清嘉庆二年(1797)宁楷纂修的《增修宜兴县旧志》(简称《嘉庆志》或《宁楷志》)记载:“西溪,一名西氿,在县西关外……近西关曰潭氿。”“东溪,一名东氿,在县东关外,西溪之水合注此下太湖,汪洋同西氿,而湍流更深。”西氿、团氿(潭氿)、 东氿首次出现在“嘉庆志”中,那是清代中期了。

清道光二十年(1804)刻本《续纂宜荆县志》(简称《嘉道志》或《吴德旋志》)和清光绪八年(1882)刻本《宜兴荆溪县新志》(简称《道绪志》或《吴景墙志》)中都有“氿”的记载。

民国九年(1920)周志靖编纂的《(光宣)宜荆续志》(简称《光宣志》或《周志靖志》)有这样的记述:“小氿,今名潭氿,按古阳羡城在小氿滨。”“今俗以西氿为西溪,东氿为东溪,非古称也。”明确告知读者:东氿、西氿是现时的俗称,并非古时之称谓。

“氿”(jiǔ)的由来的几种说法

关于“氿”( jiǔ)的由来,主要有五种说法。

一是“仄出泉说”。是由“氿”( guǐ)的释义演变而来。旧时将山间的溪水比作泉水,宜兴有众多的溪河纳溪水从侧面注入西溪(西氿),西溪之水又下注东溪(东氿)入太湖。“仄出泉”(侧面流出的泉水)称为“氿”。清代进士、“康熙志”总纂徐喈凤考曰:“天泉侧出为氿。”旧时本邑的文人学士和现今的民俗学者中持“仄出泉说”的不在少数。

二是“车轨说”。由“氿”( guǐ)的释义“流狭而长如车轨”演变而来。宜兴著名乡贤、中国工程院院士陈太乙(1921~2004)在其《宜兴风土史话拾零》中称:“‘氿’的意思是‘轨’,因东氿和西氿者是流狭而长,如车轨而得名”。

三是“九河说”。由九条河流汇集而成,所以称作“氿” ( jiǔ),这是宜兴民间的传统说法。著名历史学家、文学家郭沫若(1872~1979)于1924年10月到宜兴调查“江浙战祸”,撰写了纪行文《到宜兴去》。文中写道:“听说是九条小河汇成的所以叫做‘氿’,城东的是‘东氿’,城西的是‘ 西氿’,中间贯穿着一条荆溪。”郭沫若是听谁说的呢?是听C君(专程陪同郭沫若到宜兴来的客居他乡的本籍人士)说的,C君则是复述了宜兴民间的传统说法。郭沫若明白无误地记述了“九河说”。计算一下,流入东、西氿的河流应该有九条之多,其中有南溪河、北溪河、闪溪河、桃溪河、厓溪河,洑溪河,后袁河,黄潼涧,梅林涧等。也有人说,“九”泛指多数,有多条河流注入,所以称作“氿”了。

四是“路程说”。即是“氿”(jiǔ)的最远一侧与县城的距离为三九二十七里,这是官方的说法,现存旧县志中均有这样的记载。“毗邻志”载:“洴浰渰在县西二十七里。”《万历志》载:“西溪一名西九…谓之九者,盖自洴浰以抵关城计三九二十七里也。东溪一名东九……名九,之义亦然。”“康熙志”载:“谓之九者,盖自洴浰以抵关城计三九二十七里也。”书中开始出现“西氿、团氿、东氿”的《嘉庆志》,以及其后的《嘉道志》《道绪志》《光宣志》都沿用了“路程说”。

五是“误读说”。宜兴人按照自身的习惯称谓,将字形为“氿”、释义为“水厓枯土”“仄出泉”和“轨”的guǐ,以及字形为“氿”、释义为“水厓”的qiú统统读作字形为“氿”、释义为“湖名”的jiǔ。正如有“江南要冲地,吴中活码头”之称的浒墅关(原为吴县县城,现划归苏州市),乾隆皇帝下江南时将“浒”(hǔ)误读作xǔ,浒墅关成了xǔ墅关,并延续至今。其实很可能是吴县人误读所致,把责任推到乾隆爷身上,因皇帝是“金口”,读错了也不能改口。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重修宜兴县志》关于西九(西氿)东九(东氿)的记述        清嘉庆二年(1797年)《增修宜兴县旧志》关于西氿、东氿的记述

一些宜兴人(特别是本地导游)向外地人介绍宜兴的“氿”时,总会说“比河大比湖小,所以称之为氿”,这是主观臆说,没有依据,也没有科学道理。至于“天上的神仙在喝酒时把酒倒在湖泊中形成宜兴的氿”,还有“很久很久以前,宜兴的湖水象酒一样甘醇,所以称作氿”,诸如此类只是神话传说,与“氿”(jiǔ)的由来不相干。

有史料佐证的“氿”(jiǔ)的由来

宜兴民间广为流传的“九河说”和官方明确定性的“距离说”,是关于“氿”的由来的传统说法,也是得到史料佐证的带有排他性的主流说法。何时称“氿”,何以称“氿”?让我们捋清它的脉络:

起码从南朝的梁代(502~557)开始,宜兴人将邑东、邑西之巨浸称为“溪”。“东溪”和“西溪”作为“东氿”和”西氿“的最早称谓,一直延用到民国初期。

宋代,宜兴人将“溪“称作“淹”(渰),以邻近的馀皮、洴浰两处地名命名,“东溪”称作“馀皮淹”,“西溪”称作“洴浰淹”。

在历史变迁中,关于“氿” (jiǔ)的由来,宜兴人逐渐形成两点共识:一是东、西溪由九条河流汇聚而成;二是东、西溪的最远一侧距城关的距离为三九二十七里。鉴此,起码从明代开始,宜兴人便将“东溪”和“西溪”称作“东九”和“西九”。明万历十八年(1590)官方纂修的“王升志”中出现了“东九”和“西九”,并据此奠定了“氿”(jiǔ)的读音。

《徐喈凤志》仍将“东溪”和“西溪”称作“东九”和“西九”。

《宁楷志》中,首次出现“氿”(jiǔ)字:“西溪,一名西氿,在县西关外……近西关曰潭氿。东溪一名东氿,在县东关外,西溪之水合注此下太湖。”即是说清代中期氿(jiǔ)出现在官修的地方志中。“九”演变为“氿”,是为了让受众(尤其是外地人)更清楚地知道“东九”“西九”是湖泊,于是按常规给“九”加一个三点水偏旁(读音仍为“九”),这样在志书中出现更为合理。

《周志靖志》载:“今俗以西氿为西溪,东氿为东溪。”自此,“东溪”“西溪”逐渐淡出,“东氿”“西氿”替代了南朝时期的“东溪”“西溪”、宋代的“馀皮淹”“ 洴浰淹”、明代的“东九”“西九”,成为县城东、西关外两湖泊的俗称。

“氿”(jiǔ),读来朗朗上口,宜兴人因其绝佳的风光和独有的称谓感到无比荣耀。但是,“氿”(jiǔ)真正被国人认可还不满三十年。“氿”(jiǔ)字作为重要的地方志中多次出现的方言字收录进字(词)典,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了。

《重修毗陵志》卷首洴浰淹、馀皮淹位置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