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万里》还在热映,唐诗话题热度有增无减。我不妨也凑个热闹,说说高适与扬州的那点事儿。

唐代诗人高适来扬州任职,与安史之乱有关。

公元755年发生的安史之乱,使整个中国北方变成了一片焦土。此时,唐王朝的生存完全依赖南方,这使得位于长江与运河交汇之处的扬州,战略地位显得格外重要。此前,扬州的最高行政建制叫扬州大都督府,天宝初年改为广陵大都督府。此时,为了战争的需要,将扬州的建制加持了淮南节度使。

作为唐代地方最高长官的都督府长史,与节度使长史有什么区别呢?都督府长史只管行政事务,而节度使长史不仅管行政事务,而且管军事,或者说军事上的分量更重要。为何叫节度使呢?节,是古代官员所持有的帝王特授的一种权威符仪——在一根竹竿上挂一根牦牛尾巴。持有该物的官职就叫做持节使。持节使可以凭借皇上所赐的符节,全权调度军政之事,故称节度使。

安史之乱爆发后,唐肃宗在灵武即位。严格意义上讲,他是火中取栗,抢班夺权。虽然逃到蜀地的唐玄宗也无可奈何地认了,可是玄宗却没有彻底放弃他的指挥权,还在益州(成都)调兵遣将,其中他的第16个儿子永王李璘,就是被他派到江淮地区来平定安史之乱的。

一生都想追求功名的李白,虽然此时已经年近花甲,但建功立业的抱负却一直未曾消减,在九江,他接受了永王李璘之邀,成了李璘帐中的一名幕僚。

李璘的势力在江淮之间发展很快,队伍已达数万人之众,并且在润州(镇江)安营扎寨,与扬州形成对垒之势。

虽然永王李璘是被唐玄宗派来平定安史之乱的,但新即位的唐肃宗李亨不这么看。他认为李璘在江淮地区的发展,会成为他将来执政的对手。加之他的皇位又是通过非常手段而得,他本人内心也虚,于是将李璘视为叛军。

扬州是江淮重镇,稳住江淮,离不开扬州,于是肃宗至德元载(756)十二月,高适奉肃宗之命来到扬州,职务是广陵大都督府长史兼淮南节度采访使,主要任务就是剿灭永王李璘。

李璘见势不妙,立即由润州向南撤退,行至大庾岭,被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所杀。

李白也被视为叛将之人而被流放夜郎。

高适在这次执行唐肃宗所赋予的特殊使命中取得完胜成绩,心中不免暗暗得意。其得意之情我们通过他《登广陵栖灵寺塔》这首诗可窥见一斑。

淮南富登临,兹塔信奇最。

直上造云族,凭虚纳天籁。

迥然碧海西,独立飞鸟外。

始知高兴尽,适与赏心会。

连山黯吴门,乔木吞楚塞。

城池满窗下,物象归掌内。

远思驻江帆,暮时结春霭。

轩车疑蠢动,造化资大块。

何必了无身,然后知所退。

把它译成现代汉语:

淮南(扬州)有许多名胜,栖灵塔无疑最奇伟。登上塔顶如入云端,凭虚御风可闻天籁之音。它屹立在大海之西,独立在飞鸟所不能企及的高度。此时我的兴致很高,周遭的风景一时际会于眼前。向南看,江南的青山遮蔽着吴门;向西看,无边的树木隐没了楚天。扬州的城池就在窗口之下,万物似乎都在掌控之间。我的思绪飘向了远去的江帆,日暮时分却犹如看到了春天雾霭。塔下的车马,犹如蝼蚁般蠢蠢移动,这是大自然造就的奇伟之境啊。又何必寄身于佛门之中,才懂得人生的进退之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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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补充说明的是,此前三十年,大诗人李白也曾登临此塔,并留下《秋日登扬州西灵塔》五言诗一首。但那是李白人生的蹭蹬时刻,其诗心情沉郁,意境苍茫。与高适此时功成名就、提刀四顾的心态判若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