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坚志》是宋代一部著名的志怪小说集。作者洪迈(1123—1202),字景庐,号野处、容斋,饶州鄱阳(今江西鄱阳)人。他出身士大夫家庭,父亲洪皓,哥哥洪适、洪遵都是著名学者、官员。洪迈20多岁中进士,做过教育官员、地方官、史官、外交官,最后达到副宰执(副丞相级别)。他广交朝臣,博采平民,多地为官,视野广阔,丰富的人生经历为他的写作提供了很多素材。洪迈留下了许多作品,其中传世最广的两部作品分别是《容斋随笔》和《夷坚志》。

洪迈像

两宋时期的淮安,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以及后来宋金边界的独特地理位置,是《夷坚志》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地标城市。作为北宋漕运线路重要节点的楚州、泗州(均在今淮安市境内),也迎来了最为繁盛的时期。尤其是楚州,商税收入列全国第三位,仅次于汴京和杭州。

雪中的淮安古城墙遗址公园

宋代淮安的商品除盐和粮食外,还有药材、丝麻织品、竹木、酒类等。《宋史·地理志》载,楚州贡苎布和孔雀布等。如此丰富的商品与手工业的发达不无关系。由于宋代人口剧增,导致农民普遍占地不足,有一技之长的农民纷纷兼业或从事各类手工业生产藉以补足生计。《盐城周氏女》中的周六住在射阳湖南岸一个叫“朦胧”的地方(当时盐城属楚州)。那里都是低洼潮湿的沼泽,没什么能耕种的田地。周六一家就是靠编织芦席为生。

商品的繁荣带来了经济的发展,进而促成城镇的兴起、市镇人口的增加,使得城乡市场得到前所未有的拓展。官员、士人、商贩等人员的频繁往来,为经营服务业如旅店业、餐饮业等,提供了很好的契机。如《支友璋鬼狂》中的涟水支氏夫妇就在沙家堰旁边开了间旅店。《淮阴张生妻》讲到一位姓张的楚州百姓住在淮阴磨盘湾,他家是开酒馆的,日子过得很丰足。《张充家怪》中的张充是宿豫角城人,后来搬到山阳(今淮安区)北神堰,开了一个很大的酒店,家境富足。这些酒店、客栈大多建在诸如北神堰、磨盘湾、沙家堰等漕运沿线节点,来食宿的既有四处奔波的商贾,也有携家赴任的官员、赴京赶考的士子、探亲访友的行人等。这些往来人口不仅体现了宋代社会流动的频繁,也有力地推动了宋代商品经济的发展。

宋代古末口闸坝码头遗址考古发掘现场

除了旅店业、餐饮业,《夷坚志》还描写了当时淮安工商业中的许多门类。如上文提到的涟水支氏夫妇,在沙家堰开旅店,遇到住店商人带货物来的,就让他们的儿子支友璋做牙侩。牙侩又称牙人、驵侩、牙郎、牙商等,就是在商品交换过程中,居于买卖双方的中介人,以赚取买卖双方中间的佣金为目的。

在宋代经商群体中,数量最多的属小商小贩。他们沿街叫卖,如《董成二郎》中的董成住在楚州北堰虾疃巷,做大米零售生意。

与本小利薄的小商小贩不同,当时的淮商中还有一些“长袖善舞,多钱善贾”者,他们甚至远涉重洋,贩物异域,追求暴利。当然,这其中充满艰险和变数。《海王三》中,山阳王姓商贾自福建泉州出海经商,遇暴风沉舟,后抓到一块木板漂到一个海岛上,被岛上一位妇人收留,并和她生下一个儿子。一次商人偶然发现有船靠近海岛,抱起儿子上船,得以重返家园。他带回来的男孩被楚州本地人称为“海王三”。宋高宗绍兴年间(1131-1162),这海王三还活着。

到了南宋时期,宋金以淮河为界。每次和议谈成后,两国都照例开放边界,开展边境贸易。绍兴十二年(1142)分别在盱眙、泗州等地设榷场,即贸易市场。这其中不乏一些奇珍异宝在此交易。《铁鼎甑》就记载了这么一件宝贝,说是一位叫李邦的官员,派家仆拿着几件奇异的器物到楚州,委托统领陈涉售卖,其中有一副铁鼎甑(饭锅)开价不菲,要五千缗。当时一缗就是一千钱,如果按一文钱等于现在的两毛钱换算,就是100万人民币。陈涉惊问仆人:“铁甑有什么奇异之处?”仆人回答:“三伏天在铁甑里做吃的,做熟后放在里面,搁一个月也不会馊腐变坏。”陈涉让人用铁甑蒸了两斗饭试了一下,还真是这样!通过这个故事,我们也可以看出边境榷场的交易量应该不会小,要不然也不会吸引外地官员派人来此交易。当时由于战争,淮安经济受到重创,但边境贸易的开放,对淮境经济的复苏,还是有积极意义的。

除了工商业,宋代淮安的医学事业也十分发达。诗人张舜民曾写诗道:“山阳水陆冲,药饵人所赴”,说明其时许多外地人,都到淮安看病买药。《夷坚志》就生动地描述了楚州名医杨玠(字吉老)的一则医案:杨立之从广州府通判任上调回楚州时,喉咙里有肿毒。肿毒破了后,脓血从早流到晚,吃不下,睡不着,医生束手无策。杨立之的两个儿子立即去请杨吉老。杨吉老仔细看了看说:“我已经知道病症了,不需要看脉,必须先吃生姜片一斤,才可以下药,否则没有办法。”杨吉老说完就走了。

见杨名医开出了这样的方子,杨立之的儿子们面有难色:喉咙流脓疼痛,怎么能吃姜呢?杨立之则说:杨吉老医术高明,他的话一定不假,我先试着吃一两片,如果吃不下,不吃也无妨。随后,杨立之吃起姜来。开始时,味道香甜,就多吃了几片,吃到半斤时,痛处已经轻了许多,吃完一斤,才开始觉得味道有些辣,脓血已经没了,粥食也能吃下了。

《存真环中图》书影

次日,杨立之请杨吉老来,感谢他的医治,并问他为什么要吃姜。杨吉老说了原因:你在南方当官,一定吃了不少鹧鸪,而这种鸟喜欢吃半夏。你吃多了鹧鸪肉就会发毒,所以要用姜来治毒。现在既然病源没有了,也无需再服其它药了。这个医案不仅可以说明杨吉老的医术高明,也说明当时淮安名医荟萃,以悬壶为业者不在少数。杨吉老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的外甥,编有《存真环中图》,对我国人体解剖学作出了重要贡献。楚州篆香楼用他的方法生产的篆香,驰誉海内外千余载,是过淮商旅使臣必购之物。

《夷坚志》中有关淮安宋人从事手工业生产及多种形式的商业活动的记载,折射出宋代淮安的社会生活,犹如一幅淮安版的“清明上河图”,徐徐展开当时的众生百态。

作者单位:淮安区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