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光福镇著名景点香雪海梅花亭下的崖石上，镌刻着清代康熙年间江苏巡抚宋荦题写的“香雪海”三个大字，铁画银钩，鲜艳夺目。

宋荦“香雪海”石刻

“香雪海”三字，画龙点睛，精妙传神，从品质、色彩、数量（广度）上概括了光福梅花的特色，又从嗅觉、视觉、触觉上描绘出一幅壮美无比、秀色可餐、生机勃发的初春“雪海香国”图，从而让没有机会亲临光福的人们也能在感觉上、意象中感受、领悟、分享那光福梅花的天下奇观。

宋荦(1634－1713)，清朝官员、诗人、画家。字牧仲，号漫堂、西陂等。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宋权，官至国史院大学士。宋荦14岁时便以大臣子弟充列侍卫，历任山东按察使、江苏布政使、江西巡抚、江苏巡抚、吏部尚书。曾有“清廉为天下巡抚第一”之誉，深得康熙皇帝的信赖与赏识。

宋荦画像

康熙三十一年（1692）八月，宋荦来到苏州担任江苏巡抚，管辖七郡五十三州县，“江左地大事繁，财赋甲天下，兼以习尚纷华，好新竞巧，抚绥之难十倍豫章（江西）”（宋荦《漫堂年谱》）。而他一切持大体，省事宁民，澹然自足，喜欢“探幽胜，嗜吟咏……又汲汲与山林士争一日之乐”（邵长蘅语），他戏称自己是个“别样节督”。他对光福邓尉梅花早有所闻，特别是三年前康熙皇帝的赏梅之举更让他心动不已。次年正月，他偕吴志上、心壁道人及儿子宋至来到光福看梅。他们穿过木渎灵岩山，直赴光福，在虎山桥上岸，沿山而行，于铜坑山、青芝山、吾家山等处看梅赏胜，宋荦赋《春日过灵岩元墓看梅，同吴志上心壁道人儿至六首》（避康熙皇帝之讳，玄墓写作元墓），其中有“最是吾家山，千林一望间。浅深花远近，上下鸟绵蛮”之句。此行最高兴的是宋至，一口气写了10首诗歌。

邵长蘅《弹山吾家山游记》

此次探梅由于时间仓促，宋荦没看过瘾。当年冬燠无雪，来年梅花开得特别早。康熙三十三年（1694）正月初十一日，宋荦便迫不及待带上14岁的幼子宋筠、23岁的孙子宋吉金和侄子宋壆、宋镇以及好友戴日宣、邵长蘅等6人赴光福探梅。船停泊虎山桥，然后坐轿前往，“出没湖光岚翠间，游兴跃跃”（邵长蘅《元墓探梅记》，下同）。当天，在玄墓山圣恩寺参观当年康熙皇帝驻跸所、“松风水月”御书碑和山上“真假山”；站在山坡“回望四面皆梅，蓊葧香气，花光合匝”，在夕阳晚霞的映射下，梅花更加奇丽迷人。宋荦久闻弹山（即潭山）梅花及“七十二峰阁”之名，十二日一早便前往游览。山中梅花烂漫，“望之如残雪满山，与湖光相映”（邵长蘅《弹山吾家山游记》，下同），煞是壮观美丽。在村里吃罢中饭，便往最爱的吾家山。登上山坡，“下视则千顷一白，目滉漾银海中，幽丽殆不可名状”。宋荦拟题“香海”两字，邵长蘅说：“极佳，可作汉隶镌崖石上。”当天因有要紧公务，便匆匆下山回到虎山桥，解维归舟。

“青山如故人，别去思会面”。宋荦对光福梅花余兴未尽，念念不忘。康熙三十四年(1695)，朋友尤侗绘成《万峰探梅图》（万峰山，玄墓山别称），宋荦特地为图题诗两首。康熙三十五年（1696）正月，好友顾嗣立北上进京，宋荦请他带去写给大诗人王士禛（号阮亭、渔洋山人）的信，信中有“吾家山香雪又将成海矣”一语。由此可见，经过反复思考斟酌推敲，宋荦终于凝练成了“香雪海”三字。正因如此，后世文献都认为“香雪海”题写于此年，其实不确有误。

宋荦吾家山题词“香雪海”，确切时间在康熙四十年（ 1701）。是年正月底，68岁的宋荦带上孙子宋韦金、老友邵长蘅、顾嗣立冒雨再次到光福探梅，从玄墓山、青芝山等一路过来，然后登上吾家山，放眼眺望，但见梅花似海，白梅似雪，绵延数里，暗香浮动，感慨万千，欣然题词“香雪海”，命镌刻于吾家山断崖石壁；并写下《雨中元墓探梅》，特地在诗题下加注“余于吾家山题‘香雪海’三字”。其诗云：“探梅冒雨兴还生，石径铿然杖有声。云影花光乍吞吐，松涛岩溜互喧争。韵宜禅榻闲中领，幽爱园扉破处行。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山畔好题名。”邵长蘅作《商丘公雨中元墓探梅索和即用其韵》云：“八年前忆从公去，今日因公逸兴生。小队花间霑湿过，层湖林隟密疏明。千点万点著枝重，一株两株圧桥横。我亦巡檐索梅笑，池边墙脚支筇行。”顾嗣立《奉次宋中丞雨中元墓探梅元韵》云：“细雨终宵碧草生，穿林小队静无声。半山黯淡寒云拥，一树横斜冻雀争。闲梦爱依禅榻卧，春衫欲混野人行。十年独占沧浪水，又为梅花锡美名。”原注：“公书‘香雪海’三字，题名吾家山石壁。”宋韦金亦有《邓尉探梅》诗。

世人描写光福邓尉梅花，从明朝成化（1465—1487）初徐有贞的“雪湖”，到嘉靖八年（1529）《吴邑志》的“香雪三十里，物外奇赏”；从崇祯十一年（1638）杨文骢的“梅海”（详见《春游偶记》），再到宋荦的“香海”“香雪海”，见证了230多年间几代人孜孜不倦的探索、思考之心路历程。“香雪海”的确为画龙点睛之笔，藉此光福梅花名声更著。

如今“香雪海”题词犹在，成为人们看梅赏胜、访古探幽的必到之处。（部分图片：梁龙）

作者单位：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光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