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两大学派领袖会聚扬州
清代中期学术兴隆,形成了以考据训诂为特色的乾嘉学派,其中以惠栋的吴派与戴震的皖派,成就突出,声名最著。值得注意的是,两派的代表人物曾经在扬州交集,并与另一重要学术流派扬州学派有着深厚的渊源,如著名文献学家张舜徽先生在《清代扬州学记》中所说:“余尝考论清代学术,以为吴学最专,徽学最精,扬州之学最通。无吴、皖之专精,则清学不能盛;无扬州之通学,则清学不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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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栋和戴震到扬州,是应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号雅雨)的邀请,进入其幕府,从事学术研究与校刊书籍工作。卢见曾在乾隆年间曾两度出任两淮盐运使,驻扬州十余年,提倡风雅,重学兴文,礼遇学者文士,对扬州文化学术的发展贡献卓著,其幕府人才济济,在乾嘉时期与朱筠、毕沅、曾燠、阮元等显赫之幕府齐名。曾燠后来也在扬州长期为官,先后任两淮盐运使和两淮盐政,其间筑题襟馆,网罗文人学士,诗酒唱和,与见曾并称“卢曾”。阮元则是扬州人,任职山东、浙江、江西、广东、云南期间,其幕府文士云集,主持风会数十年,为杰出的儒林领袖。
惠栋出身于吴县(今苏州)的学术世家。其祖父惠周惕,康熙三十年进士,邃于经学,为文章有矩度,著有《易传》《春秋三礼问》《诗说》等。《清史稿》称:“清二百馀年谈汉儒之学者,必以东吴惠氏为首。惠氏三世传经,周惕其创始者也。”父亲惠士奇,康熙五十年进士,曾官广东学政,乾隆初,与修“三礼”,兼通经史,著有《易说》《礼说》等。惠栋字定宇,号松崖,继承家学传统,推崇汉儒之学,得其精华,著有《易汉学》《周易述》《古文尚书考》等。
乾隆十九年,居家闭户著书的惠栋受卢见曾之邀,暮年前往扬州,沈德潜弟子朱方蔼有《送惠定宇徵君之扬州》长诗,其中有句曰:“江淮都转尚风雅,莲花幕底朋盍簪。况逢江东老名宿,促行那许停吴骖。先生荣显非所慕,每于典籍偏沈酣。”乾隆二十二年,惠栋在扬州完成《易汉学》的撰著。翌年归卒苏州。曾向惠栋问学的著名学者王昶其时同在卢氏幕府,后来曾任两淮盐运使,因涉两淮盐引案泄密而遭罢官。他曾作《为顾秀才千里题其兄抱冲小读书堆图》诗,其中有句云:“松崖徵君耽古籍,三载广陵其几席。绪言犹在为君陈,百行程朱守圭璧。”自注:“定宇徵君室中悬其尊人天牧先生对云:‘六经师郑服,百行法程朱。’”
居扬州期间,惠栋主要协助卢见曾校定刊刻《雅雨堂丛书》《国朝山左诗钞》等典籍,他主持校勘的书有《易乾凿度》《尚书大传》《郑氏易》《李氏易》等。惠氏以精研《周易》、博通经籍著称,他校定的书,版本珍贵,考订精审,质量上乘,深获卢雅雨赏识。当时同在扬州幕府的学者众多,如沈大成、严长明、江昱、陈章、汪棣、朱稻孙等,其中惠栋与华亭人沈大成相互激赏,亲密无间,最为契合。惠栋在所撰《秋灯夜读图》中说:“甲戌之岁,余馆德水卢使君衙斋,讲授之暇,篝灯撰著……广陵诗社诸君,闻声争(与沈大成)交欢……使君既得君如左右手,社中诗老颇以失君为怅,而余则说经论文,亹亹甚乐。”又据《清稗类钞》记载,惠栋在扬州时曾患病,医者谓宜服参,仪征人汪棣“雅重定宇品学,慨然购上等紫团参持赠,值千金。定宇病起,举所撰《后汉书训纂》初稿及缮本,尽以贻之。”汪棣不愿掠美,“什袭珍护,屡思梓行而绌于力。”惠栋又与马曰琯、曰璐兄弟交好,为马氏丛书楼的常客,其间诸人还曾协力校勘朱彝尊的皇皇巨著《经义考》,由卢见曾和马氏筹资刊刻。惠栋整理清初于扬州主持虹桥修禊的王士祯的作品,撰有《渔洋山人精华录训纂》一书,自题“小门生东吴惠栋定宇”,乾隆二十二年刻于扬州,卢见曾镂刻行世,并为作序,称其为“数千百年注诗家绝无而仅有之书”。次年八月,卢氏又刻印惠栋遗著《周易述》并作序。
乾隆二十二年,戴震受卢见曾姻亲纪晓岚推荐,从京师南下到扬州,入卢氏幕府,由此与惠栋见面,切磋研讨,互相欣赏。清代两大学术流派的领袖会聚扬州,交流学问,无疑是清代学术史上的一件大事,影响至为深远。
惠栋的重要弟子江声、余萧客,都是元和人。余萧客富藏书,通群经,著有《古经解钩沉》三十卷。扬州学派知名学者江藩为余萧客的弟子,曾随余学习三年,余不幸因病早逝,江藩遵师命再拜江声为师。江声专治《尚书》,代表作有《尚书集注音疏》十二卷。江藩所著《周易述补》,为增补惠栋未完之著《周易述》而作,凌廷堪称其“引证精博,羽翼惠氏,皆余所欲为而不能为者”。扬州学派另一学者汪中对惠栋亦颇为推崇,将其与顾炎武、阎若璩、梅文鼎、胡渭、戴震并称,“皆继往开来者”,计划作《国朝六儒颂》,述其本末,因英年早逝而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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