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张謇一生,可谓“爱荷情深”。查张謇日记,其内容始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九月(夏历)。次年五月,张謇随孙云锦由南京往淮安,于十六日(1874年6月29日)经高邮时曾记“是日有《题莲瓣》三绝。”二十日,人在淮安的张謇又作诗《荷花娇欲语》。二十五日为张謇生日,仍在淮安的张謇顿生思乡之情。当天,他与友人“同乘瓜皮艇”,“经荷花荡,叶碧无穷,花红别样。水中塔影桥影,树阴笛声橹声。”在“以钱购莲花四五朵”后,张謇方“由文峰塔返”。——在其日记中的第一个夏日就有多处关于荷花的记载,可见此时的张謇早已是爱荷之人了。

史料显示,若干年后的张謇还有嘱宋跃门“代买荷花、栀子两棵”等记载。其实,张謇爱荷并非止于赏荷、买荷的层面,他还动员种荷乃至安排采购荷花藕、规划营造荷花池。早在光绪十三年(1887年)七月,曾将桕、槐树树苗分给乡人的张謇,除了推进植树,还“呼佣种菱藕”,以为示范。兴办实业取得成功后,在发展一系列社会事业的过程中,他又因地制宜,规划建成了一处处荷塘。如在博物苑开凿一圆形水池,内植荷花,中置喷水钵龙而成喷泉。遥想当年池中,红荷浮水,碧叶田田,好一幅夏日苑景。在营建唐闸公园时,也建有荷花池,并置荷亭一座,成为工人在夏日劳动之余消除疲劳、纳凉赏景的好去处,有着浓郁的人文情怀。

张謇在濠阳小筑内的荷花缸旁留影

“风多濠阔浪横斜,第四桥南种藕花。”这是张謇《吴船谣四首》中的一句。此诗作于1918年,即始建五公园的第二年,描写的是在中公园南侧种植荷花的场景。句中第四桥即连接中公园与西公园的公园四桥。

“长夏稀公事,翛然登此堂。衔山残照暝,飘水晚风凉。花下参禅理,吟边闻暗香。更能待夜半,明月小舟航。”这首《南园赏荷》诗为当年的薛敏农所作。通城荷花盛景,最著名的莫过于南公园。该园四面环水,有东西两条长堤为通道,后因西通道开挖闭路,只剩东路可进出。小洲之北,两路之间有一荷花塘,每届夏令,清风徐来,“莲塘荷盛,游子如云,为通人纳凉之佳境。”若是雨水调和,则荷花更盛,“莲蓬上市,购者颇众。”另据《时事新报》报道,1925年春,经张謇同意,曾“就西寺南辟路建桥,濠中建土墩四、长堤一,缘濠而南,东折经新筑之长堤直达新城桥止,堤前围荷花坞一,纵十余丈,广半之,坞在河中,前后均可行船,土墩上尚拟筑水泥亭,以资点缀”。荷花坞等景点虽因故未能建成,但即使到今天,南公园仍是通城百姓赏荷的首选之处。

值得一提的是,有档案资料显示,在当年的荷塘旁,还立有“公园禁止攀折荷花”警示牌,这是张謇爱护荷花并注意倡导文明之风的体现。

1920年初夏,为对公园荷池提档升级,张謇曾派人外出购荷花藕回通种植。上海《时报》对此曾有报道《张啬公重种新荷》:“日前,张啬公命人在溧水购得荷花藕五十石,分装二十八篓,现已运行到通。计共藕价、关捐、盘费等一切开支,共用银约二百三四十元。预备将南公园荷池与中公园荷池之原有旧藕,一律取出重栽新荷,花藕八篓。余二十篓,悉栽狼山麓大河中。将来红花绿叶,必有可观也。”

通州师范建校二十年纪念亭前的荷花池

正是在张謇的经营下,南通从此有了几处公众赏荷佳境。每至夏日,荷花盛开,风光旖旎,民众便可徜徉于此,赏荷姿、观荷韵,体验“莲叶何田田”“荷映通州满城芳”的美妙意境。“荷池欲涨波藤藻,竹径空喧风又扫。曲栏且赏园林好,一壶香茗吟诗倒。”时人的诗篇,描写的便是人们闲游中公园,赏荷品茗等画面。

“荷莲一身宝,秋藕最补人”。因荷藕另有食用价值,张謇为此还亲自过问采藕事宜。1920年8月,他曾致函鲍友恪:“南通公园现植塘藕,须觅采藕工人……请为就地托精确人物色,说明工价,以采出之藕计,抑以采日计,能订定尤好。”在其关心下,加之管理得人,“中公园所种南池荷花,出藕甚多”。1925年5月,公园开始“出售藕粉,并以‘义犬’为商标”。如此将荷、藕及中公园义犬等元素结合,可谓经营有方。

张謇因爱荷而迭有诗文联语。除文首所记外,1909年曾为许振(德润)荷叶砚题铭:“出淤而清,用晦而明。君子之偶,匪石之心。”1912年有题白佩《荷花》及李敦谟《荷花》诗;1922年题孙琼华画册时亦有《荷》诗一首。因其家中有荷花盆栽,故曾赋诗《盆荷开辄成两嘲之》:“对对当花斗脸红,啬翁楼下小庭中。鱼儿燕子都排遣,野鸭鸳鸯各异同。啼粉飘零愁付水,舞衣单薄怯禁风。便生莲子心仍苦,且待分房结翠蓬。”此外还有《庭前晚荷次第有花》等诗。张謇关于荷花的联语为集句联。如南公园与众堂内的“有底忙不来,白日青春,花开水满;且应醒复醉,倾壶倚杖,燕外鸥边”。他为中公园宛在堂的题联是“陂塘莲叶田田,鱼戏莲叶南莲叶北;晴雨画桥处处,人在画桥西画桥东。”荷塘中生长着密密层层的荷叶,灵动的小鱼映衬出池塘清澈的意境……联语所言,将一派柔媚旖旎的风光尽现眼前,令人赏心悦目。

到了晚年,相对清闲了的张謇购买了游船,有时会和朋友、家人泛舟濠河,与荷花有关的诗词也随之明显增加。如《与友放舟观校池荷花因至纪念亭与先至诸生话言》《约友校亭剥莲北园小饮》《观瓨荷》《荷亭剥莲》《雨中观荷》……一首首咏荷诗,记录了张謇在人生最后两年那段难得的闲适时光。

从古到今,因为荷之美、荷之洁,喜爱荷花的历史名人不胜枚举,吟咏荷花的诗词歌赋亦是不胜枚举。然而,能集赏荷、种荷、咏荷于一身的人则少之又少,张謇能跻身于此,至为难得。

作者单位:南通开发区教育督导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