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人们总会联想到一首歌《夜上海》，这首歌唱出了上海滩的海派风情与歌舞升平，刻画出舞女外表光鲜内心孤寂的无奈告白。“夜上海 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这首歌经金嗓子周璇演唱，广为流传，是上海的标志性歌曲，并成为华语歌坛的代表作品之一。即使现在的很多影视剧中仍经常出现这首歌曲。可鲜为人知的是，这首歌的词作者是江苏苏州人范烟桥。

前排：范镠，范镛，范铨；后排：范钺，范钧

范烟桥，学名镛，号烟桥，苏州吴江人，南社社员，民进中央候补委员，中国近代作家、教育家、文艺工作者。其一生在文坛、教坛、影坛皆有卓越建树。他21岁涉足文坛，笔耕不辍，已刊、未刊文字总量约七八百万字，著作等身，堪称红极一时的江南才子；在电影领域，他在影评、编剧、作词等方面贡献独特，创作的《夜上海》《月圆花好》《花样的年华》等，随着“金嗓子”周璇演唱后，迅速传唱大江南北，声名远扬海内外；尽管在文坛、影坛成就斐然，教师却是他坚守一生的主要职业，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范镛在三尺讲坛上默默耕耘四十余载，以其深厚的学识与无私的奉献精神，被誉为教坛常青树。

左：范镛加入南社档案；右：解放后统战部为其开追悼会所用遗像

进军沪上，为电影编剧写歌词

上海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虽然在1931年明星公司拍摄了第一部有声电影《歌女红牡丹》，产生了较好的社会影响，但是好的剧本不多，制约了电影业的发展。为此电影公司找到了一条捷径：请擅长写小说的做编剧。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剧本的质量，二来这些作家的通俗文学符合民间审美。

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1936年，范烟桥受邀来到上海担任明星影片公司文书科长，他集小说、电影、诗、小品文、猜谜、弹词、书画等技能于一身，被称为“江南才子”。在上海，他的编剧作词才华得到充分展示。

范烟桥信札

1940年，范烟桥任金星影业公司文书，后为国华影业公司改编电影剧本《西厢记》《秦淮世家》《三笑》《乱世英雄》《无花果》《解语花》等，这些电影接连卖座，电影公司名利双收，而范烟桥也成为电影界的金牌编剧。

电影《西厢记》海报

上海电影事业后被日伪控制，组成“中华联合制片公司”，金星、国华都被纳入其间，范烟桥与一些爱国进步人士毅然辞去了电影公司的职务，转而到大中学校授课。

抗战胜利后，范烟桥为香港大中华影业公司编写剧本《陌上花开》，后经著名导演洪深、吴仞之一再修改，易名《长相思》，并于1947年上映。这是以抗战为背景的爱情片，周璇主演并演唱了插曲《夜上海》。范烟桥在为歌曲作词时，刻意描绘了主人公内心的忧伤与挣扎，在内容表达上用浅显美丽的语言，力求人人能懂，个个爱听。

周璇经典唱片封面

“华灯起 车声响 歌舞升平 只见她 笑脸迎 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 都为了 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这首歌由著名作曲家陈歌辛作曲，再加上周璇的倾情演唱，可谓强强联手。歌曲推出后在华人社会广泛流传，成为华语歌坛的标志性作品。

1940年，他编写剧本《西厢记》，并为10首电影插曲创作歌词，由导演张石川搬上银幕。周璇出演红娘，同时演唱了《月圆花好》等大部分插曲。这首歌经多人翻唱经久不衰。“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这充满柔情蜜意儿女情长的歌词获得了大众的喜爱，《月圆花好》和《夜上海》两首歌被后人评为旧上海十大经典老歌。

电影《长相思》海报

当然，范烟桥作词的著名插曲还有很多，如电影《长相思》的另一首插曲《花样的年华》知名度也不差。《诉衷情》是电影《三笑》中的插曲，《解语花》是电影《解语花》中的插曲，《钟山春》是电影《恼人春色》中的插曲，都由周璇演唱，流传甚广。

跨越百年的苏大情

范镛先生的教学生涯起点，始于今苏州大学未来校区所在地——“江上村”（实为虹桥村）小学。他最初在此从事村级小学教育工作，同时负责管理公共体育场与学校公有林，这段经历前后长达3年。此后，他担任县视学劝学员、八坼学务委员，开启了教育事业的新阶段。在38至40岁的黄金岁月里，他还曾为东吴大学（苏州大学前身）讲授文学、小说史、国文，跨越历史长河，为苏州大学深厚的人文底蕴注入智慧与力量。

范烟桥苏州故居

范镛先生于民国二年（1913年），二十岁时，任吴江八坼乡立第一初等小学校代课教员。次年（1914年）起，正式就任八坼乡立第一初等小学，并兼任八坼乡立第一女子初等小学校教员。民国四年至五年（1915—1916年），他又担任区立坼一国民学校、八坼区立女子国民学校教员。1916年11月起，他开始管理公共体育场；1917年 2月，负责管理学校公有林；同年7月，任八坼学务委员并辞去学校教职；1918年6月起，任吴江县视劝学员，同时兼任八坼学务委员，视学范围涵盖黎里、芦墟、莘塔、北厍等地。

1919年，因遭受匿名诬告，范镛先生愤而辞去学务委员一职，回到家乡同里，在母校吴江县第二高等小学任历史教员。当时，任传薪在同里园墅创办了我国第一所女校——丽则女学（后改为吴江县第一女子小学），范镛先生在此校任职三年后，迁居苏州温家弄。1928年春，他任正风小学国学主任；同年秋，前往上海持志大学讲授小说，之后又先后担任正风中学国学主任、持志大学小说教授、东吴大学附中国文教员。1932年秋至1934年，他连续三年在东吴大学讲授文学、小说史、国文课程。

图十二 民国五年 68-评案21

此外，范镛先生还曾在东吴大学附中（暂迁上海）任教。日军侵华期间，学校停课，该校21名教员组织临时学校，易名为正养中学，范镛出任校长。抗战胜利后，正养中学移交东吴大学，恢复为东吴大学附中并迁回苏州，范镛辞去校长一职。为维持一家九口（他共育有七个子女）的生活，他还兼任过大夏大学教务工作。同时，范镛与苏、沪同乡在吴江同里筹设仁美初级中学，组建校董会筹措经费，他负责日常工作，并主持修建“念修楼”。苏州解放后，市军管会召开各界人士代表会议，范镛由东吴大学附中推举为候选人，经中学教职员联合会选举正式当选，之后又在苏州高级中学任教。

夫人沈兆球后为大女儿慧静，范镛右为大儿子崇清，左前为二儿子崇海，中为小儿子崇济，后为二女儿春螺，小椅子里为三女儿蓁蓁

《驹光留影录》载：“二十七年（公元一九三八年）四十五岁…….东吴大学附属中学主任孙蕴璞从安徽黟县移校上海，余为授国文。三十年（公元一九四一年）四十八岁，东吴大学开小说课，余仍（应为乃 笔者注）主讲。三十一年（公元一九四二年）四十九岁。东吴附属中学教员二十一人组织临时学校。易名正养中学，推余为校长。三十三年（公元一九四四年）五十一岁。正养中学不向伪市教育局注册立案，以学费挹注，量入为出，共事者颇艰苦，校董及学生家长募金救济。三十五年（公元一九四六年）五十三岁。正养中学移交东吴大学，回复为附属中学，余辞校长职，三年来与同人艰苦支持，至是告结束，随校返苏州，授国文及大学小说。”

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版东吴大学刊物《老少年》第九年第三期

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版东吴大学刊物《老少年》第九年第三期 “文理学院新教授”名单

在苏州大学档案馆查得：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版东吴大学刊物《老少年》第九年第三期，在“文理学院新教授”名单中：“范烟桥，暨南大学士、前持志大学教授，授文学”赫然在列。

左上：民国二年度《县视学报告•评案》第十五页；右上民国三年度《县视学报告•评案》第十五页；左下：民国三年度《县视学报告•评案》第二十一页；右下：民国四年度《县视学报告•评案》第十九页

民国二十二年（1933）东吴大学《文理学院教授一览》：“国文三〇七 小说上，二学分。讲述中国小说之派别及其演变，以各时期代表作品为例证，并概论小说之体制及其作法。课本：范烟桥编《中国小说史》、范烟桥编《小说作法绸要》。国文三〇八 小说下，二学分。讲述中国小说之流变及其理论，介绍欧美及国内名作，探刮其原理，研究其作法。课本：范烟桥编《小说概论》、陈穆如漏《小说原理》。”

民国二十二年（1933）东吴大学文理学院教授一览表

民国二十三年（1934）7月《东吴校刊》之“文理学院教授一览表”中：“范烟桥，江苏吴江（人），前持志大学教授，（教授）本国文学，廿一年秋（起）。”

民国二十三年（1934）7月《东吴校刊》

这些档案对范烟桥自述年谱《驹光留影录》“二十年（公元一九三一年）三十八岁……冬，任东吴大学附属中学国文教员，辞持志大学教职”“二十一年（公元一九三二年）三十九岁 东吴大学始开小说课，余主讲”段，应是更为详尽的补充与完善。至于“三十年（公元一九四一年）四十八岁 东吴大学开小说课，余仍主讲。”则苏州大学档案馆未有留存、记载，甚憾。

民国二十三年 7月《东吴校刊》之“文理学院教授一览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范烟桥历任苏州文联副主席、苏南行政公署文化教育委员会委员、苏州市文化处处长、民进苏州市委副主委、候补中央委员。市文化处改为文化局后，任局长，后又任江苏省文联副主席。多次当选为苏州市人大代表，省政协委员。1967年3月因病在苏州去世。

主要参考资料：

1.《吴江县教育状况•县视学报告》[民国元年至民国七年（缺民国六年）];

2.《驹光留影录》，《江苏文史资料·第53辑·吴中耆旧集》；

3.范烟桥《吴江乡土志》 民国六年九月初版，民国八年七月再版；

4.《同南第三集》。

作者简介：

周伟虎，江苏吴江人，苏州大学保卫处副处级调研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