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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苏州 | 布衣文人的山水诗魂——记铜罗诗人王叔承

2025-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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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烟雨中的铜罗古镇,自西汉严忌、严助植下文脉根基,历经千年又孕育出一位传奇诗人——王叔承。他以 “羞向侯门待晚餐” 的孤高气节,在科举盛行的明代选择浪迹天涯;用 “醉跃紫骝呼侠客” 的豪放笔调,为诗坛注入不羁之风;晚年归乡著述,将半生游历凝练成永恒的文学结晶。这位 “铜罗徐霞客” 的一生,不仅是个人的传奇,更是江南文脉中自由精神的生动注脚。


寒门淬炼

诗心在困苦中萌芽


明嘉靖年间,吴江铜罗的青石板路上,常现一个抄经少年的身影,他就是王叔承。王叔承生于贫寒之家,父亲早逝,少年时以抄经卖文贴补家用。清苦生活如枷锁,却锁不住他眼中的星光 —— 当同龄人嬉戏田垄,他躲在祠堂读《诗经》;入赘妻家被逐时,他怀揣诗稿走向茫茫前路。母亲的白发、灶台的炊烟,皆成诗中最早的注脚。


命运坎坷未磨平锋芒。他在铜罗晨昏间吟诵,声与运河涛声应和,将艰辛酿成诗句。《饥乌行》中 “饥乌哑哑朝复昏,白头老乌哺小孙” 的悲悯,已见才情端倪。幸得商人朋友资助,他背着行囊踏上旅程,寒门子弟就此开启以脚步丈量山河的诗人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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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震泽县志》中有关王叔承的记载


幕府浮沉

权贵门下的风骨坚守


嘉靖三十八年(1559 年),王叔承北游遍历齐、鲁、燕、赵,经文人郑若庸推荐入赵康王幕府。然赵王 “延请文士” 不过装点门面,面对权贵轻慢,他一句 “羞向侯门待晚餐” 拂袖而去,宁折不弯的气节震碎攀附幻想。


后因《吴越游编》诗名,他受邀入大学士李春芳府。代笔青词对联虽得帝王赞赏,却非心之所向。他更愿醉卧酒楼,以 “使酒任性” 对抗世俗规训。《明史》载 “使酒偃蹇谢去”,看似狂傲,实则是布衣文人对封建礼教的无声抗议 —— 比起功名,他更珍惜诗稿未染尘的墨痕。


壮游天下

双足丈量的诗意山河


离开相府的王叔承,真正踏上 “李白式” 旅程。他的足迹如墨线勾勒壮丽诗篇:吴越烟柳间,《扬州歌四首》凝固夜市灯火与渔歌破晓;闽楚峰峦中,武夷山怪石、洞庭浩渺孕育《竹枝词》风情;塞北风沙里,《塞上曲》尽展大漠雄浑。

这场数十年壮游,是身体流浪,更是精神朝圣。他非功利性 “宦游”,而以诗人敏感捕捉天地大美:西湖灵隐听山风,瞿唐滟滪枕江声,草原穹庐饮马奶。《壮游篇》“我本烟霞客,遨游遍八极” 道尽初心,当双足沾满泥土,笔尖便流淌鲜活诗意 —— 市井烟火、边疆风雪,在他笔下皆成万千气象。


文星交辉

布衣诗人的精神磁场


在太仓,他与大学士王锡爵肝胆相照。当王锡爵深陷 “三王并封” 争议,王叔承以数千言书信直言规劝,超越身份的诤言让阁老叹服。更引人注目的是与文坛盟主,前七子首领王世贞的交往,后者在《艺苑卮言》盛赞其诗 “如秋江月明,澄波见底”,让布衣诗名突破地域桎梏。


这些交往彰显其人格魅力:不攀附权贵,以诗才赢尊重;不逐虚名,凭真诚获挚友。与文人泛舟太湖、醉后击节而歌时,他让被等级束缚的灵魂,看见文人该有的自由率真 —— 以文会友,以心相交。


归乡著述

芙蓉阁里的山河封存


晚年王叔承归居铜罗 “芙蓉阁”,窗外枫桥河波光依旧,却照见历经沧桑的通透心境。他如织锦人,将青年热血、中年漂泊、暮年沉淀,织就《吴越游编》《岳色编》等巨著。旅途中的断章,在油灯下打磨成 “夕阳忽堕万松西” 的瑰丽,凝成 “秋风忽送鲈鱼信” 的乡愁。


此刻的文字不再是单纯写景,而是融入人生哲思与苍生悲悯。他以笔完成生命救赎 —— 当肉身归尘,诗稿成为永不褪色的精神印记,让后世得以透过文字,触摸一位诗人遍历山河后的温柔与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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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脉延绵

超越时空的精神坐标


今日铜罗古镇,廊柱诗碑上仍诉 “此地曾栖王山人”。王叔承的意义,早已超越个体:他是江南文脉中 “不肯摧眉折腰” 的精神图腾,是布衣文人以诗为剑的符号象征。当后世文人在仕途与自由间徘徊,他的故事如镜,照见另一种可能 —— 以纯粹热爱拥抱文学与山水。


他的诗魂已融入古镇血脉,化作运河波光、青砖肌理、黄酒醇香。这种传承,是文化生态的自我更新:真正的文脉,从来不是精英独白,而是无数 “布衣诗人” 用生命书写的精神长歌。当现代人驻足诗碑前,读懂的不仅是历史,更是跨越时空的文人风骨 —— 对自由的永恒追求,对独立人格的坚守,让文化永葆鲜活的源头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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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忌到王叔承,铜罗文脉如运河之水,虽经曲折从未断流。这位 “铜罗徐霞客” 用一生证明:真正的诗人,若心怀山河之远,便可在天地间写下永不磨灭的诗行。他的背影虽远,精神却如明灯,照亮所有在世俗中寻诗意的灵魂,指引我们守护心中永不褪色的山水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