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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平:江苏每市都产酒,为何唯独宿迁是中国酒都?

2024-12-16    

宿迁古称下相、宿豫、钟吾,是西楚霸王的故乡,也曾是泗水国、钟吾国、宿国的都城,这片土地处处浸润着时光的痕迹。宿迁地势平坦,水域开阔,气候暖湿多雨,土壤富含有机物,为微生物的繁衍提供了绝佳条件。当地出产的白酒一直便以口感绵柔、尾韵悠长的特点闻名。作为拥有两大“中国名酒”的地级市,宿迁酿酒兴于隋唐、盛于明清,源远流长、积淀丰厚。以“洋河”为代表的绵柔型白酒如今已成为中国酒文化的一张闪亮名片,宿迁市致力于将白酒文化转化为独具特色的旅游形象和旅游产品,描绘出酒旅融合的绚丽画卷。


主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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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平,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宿迁市作协名誉主席,宿迁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


主讲内容


一、探境——造化钟神秀


图上的这团泥巴看上去非常普通,但仔细看看,这团泥巴又非常不普通。颜色上五颜六色,质地上粘乎乎水生生的,其中好像还杂糅着其他成分。我们今天就先从这团泥巴说起。这团泥巴每一克含有上百种、数十亿个特殊的微生物。它有一个特殊的名字——窖泥。这团泥巴来自洋河101车间的老窖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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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代生物技术角度看,窖池既是发酵容器,也是微生物的载体和孕育摇篮,承载着糖化、发酵、酯化等多种代谢活动。大自然赋予酒都最真实、最神秘、最有魅力的当数洋河、双沟那些老窖池,确切地说,当数窖池里的泥巴。“千年老窖万年糟,酒好全凭窖池老”,这是酿酒界经典名言。酿酒,老窖是家底,家底厚薄,看老酒窖多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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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个窖池长约 2.5 m,宽约1.5m,深1.5m左右,池口呈长方形,口沿多用砖加固保护,下部为泥筑结构,采用竹签挂泥方式。说白了,就是泥窖。洋河的窖池是以当地特有的五色土筑成,土质绵软细腻,富于粘性,窖池规格长宽比例2:1,深度1.7m、底部倾角108°,容积大小与甑桶容积匹配,这样可以充分保证酒醅(pēi )、窖泥、黄水充分接触,有益于酿酒微生物的富集繁衍以及菌群间的协调平衡。


酒都最核心的天然秘密正是老酒窖和窖泥。一两窖泥万两金。庞大的微生物体系,独立的生态系统,需要时间的浸润孵化和人工的精心呵护,寄托了几代甚至十几代酿酒人的心血。从老窖池里走出的那团泥巴意义非凡啊!


洋河酒厂所在地洋河新区,位于宿迁市东南部,在北纬34°00′~34°14′,东 经118°06′~118°16′,洋河新区境内无山丘,属黄泛冲积平原,总地势西高东低,湖底高程在18.0-21.0m之间,北部、西部因沂河、中运河入湖泥沙的淤积。洋河新区属温带季风性气候,年均气温14.3℃,年均降水量915毫米,年均日照总时数2290小时。洋河酒厂横跨古黄河,形成独特的泥沙淤积,丰富了地下水过滤过程,也让洋河的酿酒用水更加甘洌绵甜。


双沟酒厂所在地双沟镇位于国家洪泽湖湿地自然保护区范围,生态系统和生物种类丰富多样。据权威机构检测,洪泽湖湿地微生物基因数组达到16000多个,菌数约有2125万种,是其他地区微生物基因数组的16倍之多。丰富和稳定的微生物菌群使得双沟酒中风味物质含量高达4000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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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迁属于暖温带季风气候区,年均气温14.2℃,年均降水量910毫米,年均日照总时数2291小时。四季分明,气候温和,适宜酿酒原辅材料的生产种植和各种酿酒微生物的栖息繁殖,为酿酒生产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和酿酒微生物种群。宿迁具备了中国名酒酿造必备的天然气候条件。


二、探史——酒事越千年


早在唐宋时期,现在宿迁境内的酿酒业就已经兴盛起来,明清已是鼎盛时期,究其原因有三:


一是唐宋以后蒸馏技术和蒸馏器在民间得到广泛使用。宋元时代的《东坡酒经》《北山酒经》《酒谱》、明清时代的《本草纲目》《天工开物》《物理小知》《日知录》等与酒有关的文献为酿酒业的兴盛提供了技术指南。二是中国历史上第三次大移民——明朝洪洞大槐树移民,涉及18个省500多个县,早期集聚于陕西、山西、山东等地的酿酒人才和技术迅速扩散流布。三是宋元明清几代酒风盛行,酒税很高,官办酒楼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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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何家村出土的唐代蒸馏器


唐宋时期,洋河白酒已经驰名于市。据《宋会要辑稿》“食货一九·酒曲杂录”记载:“淮阳军旧在城及宿迁县、桃园、鱼沟镇四务,岁五万二千五百八十贯。熙宁十年,祖额(定额)五万七百五十二贯一五十三文,买扑(包税)八千八十八贯八百文。”说明泗阳及其周边地区酒业兴旺,收税较多。


隋唐年间,双沟地区“民间雅重儒术,有尚樽杯饮之风。禾麦登场,新酿初熟,祀神祭先之余,邻里相聚斗酒慰劳。”


据《帝乡纪略》载,宋熙宗年间,泗州年课税13万贯,其中双沟酒课税高达10万贯。双沟镇上,具有一定生产规模的酿酒作坊就有:太来、潼河、广盛、涌源、全德、全盛、德龙、大德等20余家,其中,当年最为人称道的赞美词是:“全德酒,广盛糟,涌源会酿绿豆烧。”绿豆烧酒为保健酒。


明代,洋河酿酒闻名遐迩,其时,有山西、山东、安徽等9省客商在洋河设槽坊酿酒。明天府《府志》记述:“正德以前,淮酒有名。”淮酒,即包含洋河大曲。《泗阳县志》记载:明中叶白洋河“为商务繁盛之地”,酒业“多晋商”,“酒类有洋河大曲”。至清光绪年间,洋河有槽坊27家。明代诗人邹缉曾咏诗描述洋河酒业发达景象:“白洋河下春水碧,白洋河中多沽客,春风二月柳条新,却念行人千里隔。”“行客年年任往来,居人自在洋河曲。”可见明初洋河酒业之盛。因洋河酒和所处的地域水路交通的便捷,聚集着南来北往客,四面八方人,买卖兴隆,市井繁华,积淀了深厚的人文历史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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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年间,“洋河高粱”已行销江淮一带,并有“福泉酒海清香美,味占江南第一家”之誉。乾隆皇帝八次南巡时在宿迁建有行宫,品尝洋河大曲后,亦盛赞道:“酒味香醇,真佳酒也!”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徐州府志》卷第十舆地考篇记载:“宿洋河镇产大曲酒味美”。民国初,由当地巨绅罗鲁斋兄弟合办,山西人胡慧卿掌柜的广泉泰糟坊,资本雄厚,经营有方,所产之洋河大曲,广销长江中下游诸省,并在上海监理销售机构。民国版《哲学辞典》记述:“白洋河,所在居民尚制酒;以酿高梁酒名。”“白洋河,明万历中黄河南徒,商船由此出入”。


1915年,洋河大曲在全国名酒展览会上获得一等奖,1923年,洋河大曲参加全国物品展览会获一等奖,同年,在南洋国际名酒赛会上又荣获“国际名酒”称号。1934年10月,在江苏省南京物品展览会上被评为优等奖。据中华民国1933年出版的《中国实业志·江苏省)记载:江苏省重要酿酒业一览表中,当时洋河镇在全省酿造业中占居三席,即聚源泳酒坊、逢泰酒坊、南王人和酒坊,并说“江北之白酒,向以产于泗阳之洋河镇著名,国人所谓‘洋河大曲’者,即此种白酒也。考洋河大曲行销于大江南北者,已垂二百余年历史,厥后渐次推展,凡在泗阳城内所产之白酒,亦以洋河大曲名之,今则‘洋河’二字,已成为白酒之代名词也”。


1949年7月,在洋河裕源、祥泰、逢泰、广泉聚等槽坊基础上组建“淮海贸易三分公司洋河槽坊”。1951年9月,更名为苏北行署专卖公司洋河酒厂。1953年4月,洋河酒厂又划归泗阳县辖,更名为地方国营洋河酒厂。1996年,江苏洋河酒厂从淮阴市划归宿迁市管辖。1997年5月8日洋河酒厂改制为江苏洋河集团有限公司。1999年,江苏省人民政府批复同意设立江苏洋河酒业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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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全国第三届评酒会,“洋河大曲”跻身全国八大名酒之列,并获“中国名酒”证书。1984年,洋河、双沟同时荣获中国名酒金质奖章;1989年,在全国第五届评酒会上,“洋河大曲”、“双沟大曲”蝉联“中国名酒”三连冠,荣获国家质量奖证书。如今,宿迁引领着中国白酒的时代潮流,稳稳坐实了“中国白酒之都”美名。


三、探艺——绝技成非遗


宿迁,何以酒都?还因为宿迁有传承千年的酿酒独门绝技。杯中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看上去,酿酒很简单。家庭可酿,作坊可酿,小酒厂可酿,大酒厂可酿,但是,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就不简单。谈酒都更要谈酒都的独门绝技。


2021年6月10日,国务院正式公布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蒸馏酒传统酿造技艺(洋河酒酿造技艺)正式入选。这一技艺的俗称叫“老五甑”工艺。


一项酿酒工艺成为国家非遗保护项目,足见其历史悠久,且极具传承价值。


那么,水与火交融成酒,到底有哪些秘籍?


“老五甑”生产工艺全称“混蒸混烧老五甑法工艺”。先说什么是甑,甑是蒸器,如果说酒窖是作发酵酒糟的池子,那么甑主是作蒸馏酒糟用的容器。“老五甑”续渣法就是将粮食按比例分配成两个大渣,一个小渣,计三甑“粮渣”,加一甑“回缸”,一甑“丢糟”,共五甑。其酿酒方法是:将发酵好的大渣全部挖出,加原料配成两个大渣、一个小渣,小渣投料是大渣的一半。将上次发酵好的“小渣”,挖出蒸酒后,为一甑“回缸”。上次发酵完的“回缸”挖出蒸酒后作为“丢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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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为酒之骨。酿酒离不开曲。酿酒加曲,是因为大曲提供了酿酒所需的“三系”,微生物——菌系、生物酶——酶系、香味及前驱物质——物系。在酒醅发酵过程中将淀粉转化为糖,进而转化为酒,同时多种微生物的混合代谢产生了大量风味物质,赋予酒体独特风格。曲的原料是小麦、大麦、豌豆等。


制曲有润粮、粉碎、拌和、人工踩制、入房、扒门、并房、上架、下柴、入库共十大工序。经“主发酵、潮火、大火、后火、养曲”五期,自然接种发酵而成。


制曲最神奇的环节是踩曲。踩曲必须由女子赤脚去踩。道理就在于年轻少女脚小、体轻、身材匀称,踩曲时其身高、体重也能够使曲坯达到“外松内紧的最佳状态、踩出的曲块四角饱满、六面平滑、软硬适中”要求,有利于后续发酵透彻。踩曲一般由6位女工经装箱、站模、平模、磕模四个步骤传踩而成,“按照四站22、一平12”,每块曲需要踩上100脚,因此就有“百脚成曲”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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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成品酒的出厂,品酒师率先品评,功不可没,品酒师可能酒量不小,但一般不会狂饮。他们甚至连辛辣都不入口的。为的是保证味觉灵敏。品酒考验的不仅是品酒师的舌头,更是品酒师的专业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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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到勾兑工艺,凡酒都需勾兑,未经勾兑的酒是不能喝的。勾兑工艺有四个概念要弄清楚:酒,原酒,基酒,成品酒。勾兑工艺非常讲究,大体要经过14个工艺流程:分级贮存、优选原酒、基酒放样贮存、半成品酒基酒数学设计、半成品酒基酒放样、半成品酒基酒色谱理化分析、半成品酒微调、微调放样、半成品酒理化色谱分析、半成品酒调味设计、半成品酒报检、合格成品酒发包装、合格成品酒发包装、合格成品酒市场跟踪调研、合格成品酒每月跟踪复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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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一坛酒,从粮到酒,酒浓于水,水融于酒。以火之柔,载酒之火,最终水火交融,形成杯中之趣。其中,多少神秘,多少工艺,多少匠心,外人难以参透,用一首小诗概括:造化钟神秀,酒事越千年。绝技成非遗,酒都星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