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秉锷:大美吕梁 孔子代言——徐州吕梁文化的寻源与点睛
吕梁洪为古泗水流经徐州地区的“三洪”之一。其名最早见《庄子·达生》与《列子·黄帝》。据《庄子》描述:“孔子观于吕梁,悬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见一丈夫游之,以为有苦而欲死也,使弟子并流而拯之。数百步而出,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孔子从而问焉。”孔子游而问道之后,吕梁洪遂成胜景。其实,吕梁洪之得名,原与古吕国、古吕县的兴亡有关;其名闻四方则又与古泗水沟通“四渎”、而该“洪”适为古泗水喉吻、锁钥之地相关。于是,梳理吕梁洪的变迁,认识吕梁洪的水利价值、军事价值、文化价值便成为研究吕梁洪历史文化的重要任务。
主讲嘉宾
田秉锷,著名文史学者、徐州云龙书院理事、歌风书院院长。曾任徐州市文化艺术研究所所长、《淮海文汇》杂志副主编,后调入徐州市政协文史委员会专职于文史研究。2020年获徐州市政府“文华奖”。著有《中国文化走向论》《金瓶梅人性论》《大国无兵》《中国龙图腾》《毛泽东诗词鉴赏》《中国历代名家诗品》《书香徐州》《彭城画派》等二十余部著作。参与主编《徐州历史文化丛书》《沛县历史文化丛书》《明清十人文萃》及参编《沛县旧志五种》等等。
主讲内容
“大美”的概念,是庄子提出的。《庄子·知北游》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借来“大美”二字,总述“吕梁山水”的特征和“吕梁文化”的价值,相信是比较贴合的。
“吕梁山水”是春秋末期、儒学圣贤孔子“网红打卡”之地。孔子打卡,被庄子和列子二人记载下来,扩散传播,遂成为两千五百年间历朝历代文化名人心向往之的山水大观与人文荟萃的风水宝地。为简单计,再浓缩为八个字:“圣人打卡,山水福地”。下面,从两个角度说说吕梁文化——其一,由历史经行而“寻源”;其二、借文化梳理而“点睛”。
一、“问洪”而“正名”——追述“吕”的“家国渊源”
孔子为什么?是哪一年?风尘仆仆五百里,从曲阜赶到吕梁的?孔子观洪事,见《庄子·达生》与《列子·黄帝》,都没有注明时间。与孔子观洪相呼应的还有《庄子·天运》所载“孔子南之沛见老子”事。孔子见老子时,“行年五十一”,即为鲁定公九年,前501年。如果允许我们将孔子到沛县与到吕梁视为一次出行的两个目的地。那么我们就可以认定“吕梁洪”的名字第一次被中国古代典籍“定位存在”的时间为公元前501年,而具体著录的时间还要再推迟二百年(以庄子69岁时),为前301年。
在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孔子到沛地(那时沛县还不称“县”)是为了向老子问道(老子隐于沛,南京大学邹旭光先生考证,其时老子在沛地形成“老子学派”),是拜老师;到吕梁观洪是因为什么呢?简单说,是他早已知道这里悬水可观,还知道这里是“吕国”故城,是访名胜。
“吕梁洪”的洪,就是泗水的洪水,梁,就是“石梁”、“跌水石梁”,“吕”则藏着一个封国的历史兴衰。孔子观洪的当时,这里叫“吕邑”;而“吕邑”之前,则建有“吕国”。这样,顺理成章就找到了“吕梁洪”名字的由来。吕梁洪所在的“吕国”建于周初,当为公元前十一世纪;吕梁洪的得名,亦在吕国立国不久。进而我们也就可以得出结论:“吕国”为周初古国;吕梁的文明史,始于“吕国”初建之时。
“国”灭了,作为“国都”的“吕邑”存了下来。“邑”即“城邑”。这标志着“吕”的符号是被吕梁人珍视着的。史书与方志,对此均有记载。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泗水之上,有石梁焉,故曰吕梁也。”这是一种最马虎而模糊的表述,没有触及“吕国”的存在。
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制》:“吕梁故城,在县(彭城县)东57里。春秋时,宋之吕邑,至汉以为吕县。”宋·王应麟《通鉴地理通释》:“泗水至吕县,积石为梁,故号吕梁。”
《魏书·地形志》:“吕县有吕梁城。”据《元和郡县志》卷九:“城临泗水,高一百四十尺,周回十七里。此城东二里有三城,一在水南,一在水中潬上,一在水北,并高齐所筑,立镇以防陈寇。”高城深池,不同凡响,足可以比拟彭城了。至于这城里发生了多少故事,后人皆不知晓。我们不能不感叹:历史的失忆是文化发展的最大杀手。
二、缘“泗水”,勘“龙脉”——评估“洪”的“历史动力”
说“吕梁洪”,特别应该说的是“泗水”(今天,吕梁洪人多说故黄河,或京杭大运河)。吕梁洪的人如果不知道“泗水”,也就不知道“吕梁洪”的价值。
泗水,源出山东省泗水县陪尾山,因由四泉流出而得名。西行,过曲阜,南折经济宁、沛县、彭城,过“三洪”而南下淮安,入淮河。在中国古代的“四渎八流”的庞大水系中,列为“八流”之一。“四渎”指江、河、淮、济;“八流”为“四渎”中其中“三渎”的八条支流,分别是黄河支流渭水、洛水,长江支流汉水、沔水,淮水支流颍水、汝水,泗水、沂水。
古代的徐州人可以南下长江,进入江南及湖广;顺泗水北上,徐州人则可以借“深沟”(菏水、前484年)进入济水,再由济水进入黄河。泗水的南北延申,借用的两个河段:邗沟与深沟,都是因为一个江南人吴王夫差,为了实现他独霸中原之梦而开挖的。这两段人工河,拓展了泗水航线,进而让泗水实现了“四渎通航”。夫差当之无愧的是“中国大运河功臣”,自然也是“泗水功臣”。在京杭大运河边,最应该树立的功臣雕像即是“吴王夫差”。回头看,多说这些话的目的,还是为了强调泗水贯穿“四渎”的“南北贯通价值”。
自南宋建炎二年(1128),杜充决河,黄河夺泗,至清咸丰五年(1855),黄河经行徐州728年。而运河“借道”泗水经行吕梁洪的时间约为529年。1756年,黄河在铜山县孙家集决口,四、五条黄河支河横切徐州城北的运河(古泗水)河道,造成20多里运道淤为平陆。自北而南的运河河道以及微山湖的洪水在徐州城北,因进不了徐州城而东出不牢河,在邳州大王庙汇入泇运河。而此时的吕梁洪,只有故黄河流过。孙家集黄河决口,给吕梁洪的“漕运使命”画一个句号。此前的吕梁洪,可以说是古泗水、大运河上的“壶口瀑布”。
冯世雍《吕梁洪志·漕渠》记述了吕梁洪漕运之盛:“天下十总粮船每年过洪者,一万二千一百四十三只……是皆洪夫所以效牵挽之力,以供王人之役。有自春徂秋,舳舻千里,帆樯蔽江……”平均每天34艘漕船。
吕梁洪处于徐州泗水“百里水柜”的“龙头”位置,和平时期,它见证的是“运粮”,战争到来,它见证的是“运兵”,徐州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吕梁经常是首当其冲的。
吕梁的历史文化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单说咏叹、记录吕梁的诗、文、事件、人物,就可以编为一部大书。明代李东阳赞美吕梁是“吕梁天下奇,涛石动森磢。”言下之意,吕梁的山美、水美都是处于运动的状态,尤其是吕梁的悬水飞瀑,庄子所说“县水三十仞,流沫四十里”,有夸张的成分,但气势原本如此。绵延三千年,吕梁彰显的就是那种植根于“小泗水”、而走向“大世界”的河流文化。唯立足于水,立足于交通、开放、包容,吕梁才成为千百年来物资转运之地、人文荟萃之地,兵家必争之地,才彰显了她的经济价值、军事价值、文化价值等等。
说了前朝旧事,还要谱写新的篇章。可惜的是,虽然今天的吕梁山美水美,也可以称之为“大美”,而因为“泗水”的断流、黄河的湮灭,吕梁的水已经由动而静,对吕梁人而言,怎样重现吕梁的历史魅力、创造吕梁的时代光荣,是一个不能回避的课题。留下这个问题,相信吕梁人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来源:徐州铜山区地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