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印象最深的是外婆家的那座桥。

小时候,每到暑假,我都喜欢去外婆家。乡风淳朴,到了七夕这一天,感觉与平时并无太大不同。一样是躺在院子的竹椅上听蝉,看日光筛下婆娑的树影,等外婆魔术般变出各种好吃的东西,悠闲地消磨走大半天时光。有时,外婆会认真地洗个头,梳理好,盘上发髻,或者笑吟吟地拿出几根红绳,要姐弟几个扎在头上、手上。我们不解,外婆却说,避邪呢,于是大家半信半疑地照做了。

真正的好戏,上演于村口的那座大桥。村里闭塞,那时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横跨村南村北的水泥桥了。每到黄昏,断断续续有人搬来长凳,手执蒲扇往桥上一坐,或是干脆把席子摊在桥上,惬意地躺下来。不多时,不宽的桥面只剩中间一条窄窄的通道。

外婆就在人声最热闹的时候带我们来到桥头。挤出一块地方,与街坊邻居们聊家常。乡下的时光永远是那么质朴悠长,说的内容不外乎是张家媳妇李家女儿的闲事,还有附近村庄的趣闻等,并没有多少浪漫的故事,提到七夕,最多会说几句,今天是七夕节了,天上的星星多亮啊,那是牛郎织女在相会呢。

那时候,我正躺在凉席上,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空。还是个孩子的我并不清楚七夕节的真正含义,只觉得这样的情境很美。天空中一道晶莹闪亮的银河横亘南北,无数星星眨着眼睛,看不明白谁是牛郎星,谁又是织女星,只好凭想象把两颗自认为最亮最近的星搭起一座桥来,让爱情来相会。

耳边传来摇橹的声音,是晚归村民的渔船。他们划着船桨,黑色的小船从远处驶来,穿过桥洞,又向远处驶去。桥上有的人已响起有节奏的鼾鸣,那船桨声愈发显得清晰。桥口有路灯,夜色渐深,昏黄的灯光也显得明亮起来。

远远地,似乎传来一阵阵清香。这条河不远处是一个颇大的河湾,里面种满了荷花、莲藕。风不知什么时候变大了起来,凉风裹挟着香气,驱除了蚊虫叮咬的烦恼,送来一片清爽,在这般舒适的环境里,一个人渐渐变得迷糊,竟也跟着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婆把我叫醒,说是要回家去了。一看,桥上的人已不多,没什么人说话,只剩下稀稀拉拉的蒲扇拍打声。这是寻常的一个农家日子,七夕节,就和无数个日子一样,平淡而自然地过去了。

在我眼里,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七夕就像一首淡淡的小诗,它没有“纤云弄巧,飞星传恨”的百结愁肠,也没有“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的感怀忧伤,却在我的桨声灯影里,在我的夜凉如水里,让我回到过去,依然静静数着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