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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画意,这是形容浪漫呢,还是刀法呢?

2025-02-05    

扬州素以“三把刀”闻名天下:剃头刀、修脚刀、厨刀。近些年来,厨刀更是锋芒毕露,人气如火箭般蹿升,成为扬州的一张耀眼名片。


扬州,实乃淮扬菜的发祥圣地之一。在中国烹饪这片广袤无垠、流派纷呈的天地间,有一句箴言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食在广州,味在四川,汤在山东,刀在淮扬。” 单是听闻,便能感知淮扬菜那独步天下的刀工绝技,宛如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从漠河的皑皑雪境,到曾母暗沙的湛蓝海滨,自帕米尔高原的巍峨之巅,至乌苏里江畔的温婉水湄,华夏大地之上,有名有姓抑或籍籍无名的菜系琳琅满目,不下数十种之多。然而,缘何唯独淮扬菜对刀工执着至斯,近乎痴迷,宛如一位虔诚的信徒,坚守着刀工的神圣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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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第四季)》


淮扬菜的刀工,究竟藏着怎样的惊世之美?


于厨师学府之中,师长们谈及各个菜系的精髓要义时,惯以四字箴言精准概括。鲁菜,仿若一位掌控火候的大师,重在 “注重火候”,以火为笔,绘就美味华章;川菜,则似一位调味的魔法师,聚焦 “注重调味”,用香料幻变万千风味;轮到淮扬菜,却独独钟情于 “注重刀工”,恰似一位执刀的艺术家,以刀锋勾勒美食乾坤,简洁有力,尽显豪迈气魄。


实则,各地菜系对于食材的遴选、刀工的雕琢、火候的把控以及调味的斟酌,皆不敢有丝毫懈怠。唯独淮扬菜,于刀工一途,执念深重,超凡脱俗,堪称 “刀工至上” 的典范。


正因淮扬菜矢志不渝地深耕刀工,一道菜品的烹制,工序繁复,宛如一场精心编排的盛大乐章。但这般执着,亦赋予诸多平凡食材脱胎换骨之力,能使其摇身一变,尽显高雅格调,却又不落奢华浮夸之嫌,恰似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内敛而不失风华。


譬如文思豆腐羹,借《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之东风,火遍九州大地,堪称刀工领域的巅峰之作、传世瑰宝。其主料仅是一方豆腐,质朴无华,仿若未经雕琢的璞玉,却在淮扬大厨们的妙手之下,绽放出惊世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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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紫薇 摄 (资料图片)


回溯往昔,传统文思豆腐选用嫩豆腐,直至上世纪 80 年代,内酯豆腐宛如一位天降奇兵,凭借质地细嫩、韧性卓绝且不易破损的特质,迅速成为淮扬大厨的挚爱。仿若量身定制的神兵利器,助力他们将刀工演绎得如梦如幻。一盒内酯豆腐,在其手中仿若被施了魔法,幻化成万缕发丝般纤细的豆腐丝,这哪里是烹饪,分明是一场指尖上的奇幻魔术。


制作文思豆腐,工序宛如一场唯美芭蕾。先是轻柔地将内酯豆腐一分为二,恰似开启一场梦幻之旅;继而 “跳刀” 绝技惊艳登场,豆腐瞬间化为薄如蝉翼的片儿,再灵动一转方向,继续施展 “跳刀” 奇功,豆腐丝应运而生。随后,各类珍馐配料与醇厚高汤相互交融,煮沸、勾芡,一气呵成。最后,大厨们仿若呵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细丝豆腐缓缓倾入锅中,手持手勺,顺着同一方向,轻柔推匀,宛如绘制一幅细腻的工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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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道大煮干丝,亦是淮扬菜刀工的绝美展示窗。其主料扬州方干,恰似一位特立独行的雅士,与寻常豆腐干迥异,厚实质朴、宽大紧实,出了扬州城,便难觅其踪。


通常而言,烹制大煮干丝,一片 2 厘米厚的方干,需精心切成 20 片才算得上达标,而后再以跳刀绝技,将其化作丝丝缕缕。美食大家唐鲁孙先生忆起此菜,赞誉有加:干丝可烫可煮,煮干丝选料堪称严苛,鸡丝、鳝鱼、虾仁,必为上乘之选,大白干的 “头子” 更是弃之不惜,“由此可见,那些名震一方的茶馆为了干丝,何等不惜工本,力求尽善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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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煮干丝。图/三个料理人


无论是文思豆腐,还是大煮干丝,皆是淮扬菜中熠熠生辉的刀工盛宴。实则,淮扬菜还隐匿着一种 “曲径通幽” 式的刀工绝技。


其典型范例便是狮子头。制作狮子头绝非易事,并非简单将猪肉绞成泥、剁成馅便可了事,需将肥肉与瘦肉仿若雕琢艺术品般,分别切成石榴粒大小,再以 3:7 或 4:6 的精妙比例巧妙搭配。瘦肉粒相对较少,一经搅拌,每颗瘦肉粒仿若被众星捧月,周身环绕着肥肉粒,这般独特结构,绝非肉泥可比,入口瞬间,鲜嫩之感仿若春日繁花绽于舌尖,瞬间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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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成肉粒与打成肉泥的狮子头,口感千差万别。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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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淮扬菜 “看不见的刀工” 登峰造极之作,当属三套鸭无疑。这道菜需以巧夺天工的整禽脱骨技法,将鸽子、家鸭、野鸭体内骨骼悄然抽离,却仍维持外形的完美无瑕,仿若从未动过 “筋骨”。继而层层嵌套,焯水之后,以小火慢煨,时光仿若在此停驻,直至酥烂入味。这般繁复工序,使得如今若想一品其味,非得提前预约不可,堪称淮扬菜馆中的 “稀世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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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套鸭。图/扬州旅游网


淮扬菜为何对刀工情有独钟,一往情深?


诚然,诸般菜系皆深知刀工要义,然如淮扬菜这般痴迷沉醉、痴心不改者,着实难寻其二。这背后,实则隐匿着源远流长、深沉厚重的历史渊源。


民国文豪曹聚仁在《食在扬州》中曾留下墨痕:“昔日扬州,繁华如梦,扬州的美食盛景,皆是盐商巨贾倾力培植。” 没错,现今的淮扬菜,与明清两朝盐商的高雅品味,仿若被岁月的丝线紧密缠绕,难解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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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扬州之地,自古便是淮盐的富集之地。明朝中叶以降,盐业政策风云变幻,淮扬地区仿若被命运眷顾,一跃成为华夏最重要的盐产地之一,引得无数盐商趋之若鹜,凭借盐业贸易,赚得钵满盆盈。


然而,回溯古代,商人阶层地位卑微,仿若蒙尘明珠。明代朝堂虽认可商贾 “通有无” 之功为社会必需,可早期对商人服饰规制森严 —— 仅能用绢、布,绸、纱之类,想都莫想,待明孝宗之子武宗登基,更是雪上加霜 —— 明令商人与贱民仆役、倡优一般,不得着貂皮大衣。虽说后续商业蓬勃发展,诸多限制渐次松弛,可商人用钱仍诸多掣肘,“吃” 便成了他们为数不多能肆意挥洒、彰显品位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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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扬州,盛行养私家大厨之风,众人相互宴请,台面之下,攀比之风暗流涌动。《扬州画舫录》详实记载了盐商家厨的超凡技艺:“烹饪之技,家疱最胜。吴一山炒豆腐,田雁门走炸鸡,江郑堂十样猪头,汪南溪拌鲟鳇,施胖子梨丝炒肉,张四回子全羊,汪银山没骨鱼,汪文密车螯饼,管大骨董汤、鲎鱼糊涂,孔切庵螃蟹面,文斯和尚豆腐,小山和尚马鞍乔,风味皆臻绝胜。”


盐商们比斗美食,绝非单纯比阔绰,更在比精细、比高雅。这与淮扬盐商同官府士绅、文人墨客往来密切,相互交融密不可分。而对刀工的极致追求,便是这场 “美食雅斗” 的璀璨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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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淮安的中国淮扬菜文化博物馆 


那么,淮扬菜的刀工莫非仅是炫技之举?实则不然。


于后厨天地之中,刀工最核心之效用在于 “助力烹饪”。正如前文所述,独特刀法铸就狮子头的鲜嫩口感。大煮干丝与烫干丝,虽同以扬州方干为材,却因烹饪之法各异,刀工要求亦大相径庭。


大煮干丝需 2 厘米厚的方干切成 20 片,烫干丝则更为严苛,需切成 22 片 - 25 片。为何有此差别?只因大煮干丝需浸润于鸡汤之中炖煮,若切得过于纤细,极易抱团、破碎,口感便毁于一旦;而烫干丝仅以沸水轻烫两三回,切得过粗,豆腥味便难以祛除,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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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近 30 年来,菜系概念愈发清晰明了,各方菜系皆不遗余力地宣扬自身独特魅力,此乃自我认同,亦是品牌强化之举。淮扬菜慧眼独具,相中刀工,持之以恒地精心雕琢、大力宣扬,久而久之,刀工便成了淮扬菜最为耀眼夺目的金字招牌。实则,若论调味之精妙、火候之精准,淮扬菜亦是行家里手,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