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有位士人画家，自号“青溪主人”。其人两朝为官，最后却去官从艺，长住金陵（今南京）。回顾他颠沛流离的一生，无论是做官还是作画，都与金陵有着不解之缘，金陵已然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就是“二溪”之一的程正揆。

▲程正揆像（局部 苏文画）

壹

宦海沉浮 金陵缘起

程正揆（1604 - 1677），湖北孝感人，初名正葵，字端伯，号鞠陵，又号青溪道人等。他出生于世代官宦人家，幼时便“天才高朗”，写起文章来“下笔千言”。明天启四年（1624），年仅21岁的他就考中举人，还名列第三。明崇祯四年（1631），28岁的他又高中进士二甲第十六名。

▲程正揆书法

明崇祯七年（1634），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天下大乱。

为避战乱，程正揆举家迁至南京居住，从此开启了他与金陵长达三十余年的不解之缘。

他把家安在与秦淮河相连的青溪边上，自号“青溪主人”。

明亡后，他曾在清廷任职，官至工部侍郎。他的绘画才能也受到过顺治皇帝的赏识，曾应召入瀛台为皇帝作画。可惜清顺治十四年(1657)，他因当时朝廷满汉矛盾激化被革职。于是他又重回金陵，从此专心于艺术创作。

贰

寓居金陵 潜心书画

辞官后，程正揆在金陵青溪的生活颇为闲适惬意。

程正揆的作品以山水为主，受其师董其昌影响颇深。他亦取法南宗诸家，如元四家之倪瓒、黄公望，着意于枯劲简淡的风格；对明代吴门画派之沈周、文嘉的山水也进行临习。他学画既重传统又师法造化，论画主张“贵简不贵繁”，山水构景顺势随意，自然天成，曾提出“足迹尽天下名山，眼界尽古人神髓，得意忘言，得心应手，方能下笔”的观点。

▲程正揆的山水画

程正揆的绘画创作，主要是在金陵进行的。

作为晚明时期的文化中心和明遗民最为活跃的地区，当时的金陵聚集了大批书画艺术家。董其昌、王铎、黄道周、倪元璐、石涛、程正揆、程邃、髡残、查士标、龚贤、笪重光等，都曾在金陵地区从事书画活动。他们或作短暂停留，或长期生活在这一地区，推动了明末清初金陵地区乃至全国书画艺术的发展。程正揆在金陵与他们以诗文会友，以翰墨结缘，其中尤与髡残（石溪和尚）交往最深，相互影响，人称“二溪”。

他们两人既是同乡，又一同客居金陵，在书画上更是志同道合。他们在一起谈佛论道，也一起鉴赏古代书画，共同研究画法画理，或是合作山水画，或是相互在画上题诗作跋，都以此为乐。髡残曾形容两人相交：“意有所及，梦亦同趣。”

叁

誉满金陵 落叶归根

康熙十二年（1673）年秋冬之时，髡残病重去世，年逾古稀的程正揆也因年事已高，从金陵回到湖北老家。三年后，程正揆去世，终年73岁。其子将其诗文杂著收辑编成《青溪遗稿》二十八卷，刻版行世。

程正揆与金陵结下了深厚的缘分，作为书画艺术的重要代表，他在金陵画坛上当然也有着显著的地位。他生逢乱世，却有着诸多非凡的艺术才能，早年精于弈道，晚岁醉心书画，诗词亦俱佳。

其诗源于公安、竟陵二派，自抒性情；其书初从二王，秀逸俊美，后期参学李北海、颜鲁公二家，跌宕多姿。他的绘画创作成就最高，主要是山水画，也能作人物画，还曾作过自画像。

在程正揆创作的大量山水画中，又以手卷的形式为主，大都统一在“江山卧游”这个标题内，以“第一”“第二”“第三”……为副标题来区别。他的创作主题多是山水，而“卧游”之意则取自南朝刘宋画家宗炳的旧事——人们把在家里欣赏山水画叫作“卧游”。

▲程正揆《江山卧游图》

程正揆从清顺治六年（1649）开始创作《江山卧游图》，至康熙十三年（1674），共完成435卷。但他的山水创作并非为了追求数量，而是将每一幅画都做了精心设计，各有异趣。

在当时的画坛上，程正揆颇具声誉。

“金陵八家”之首的龚贤就十分推崇他，曾有过：“金陵画家，能品最夥，而神品、逸品亦各数人。然逸品首推二溪，曰石溪，曰青溪”的点评。

著名的书画评论家和鉴赏家周亮工也在《读画录》中说：“海内士大夫，以画名家者，程青溪（程正揆）、顾见山（大申）及侍御（方亨咸），可称鼎足。”

而方亨咸本人则在《邵村论画》中盛赞程正揆之才：“当今画无匹青溪者，其疏处直逼古人，梅壑爱之，是以近之，此宝晋斋中所以多东坡笔也。”

其他书画名家，如笪重光、王士祯也都持类似的观点，认为程正揆是当之无愧的“以画名家者”，其人“诗、画兼擅”，是“士人中杰出者”。而他在金陵这数十年“卧游”所画，不但见证了他心中广袤的江山天地，也记录了他与金陵的半生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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