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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山居图》的传奇身世

2017-12-11    

2010年3月14日,温家宝总理在回答台湾记者的提问时提到了《富春山居图》:“元朝有一位画家叫黄公望,他画了一幅著名的《富春山居图》,79岁完成,完成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几百年来,这幅画辗转流失,但现在我知道,一半放在杭州博物馆(浙江省博物馆在杭州市),一半放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我希望两幅画什么时候能合成一幅画。画是如此,人何以堪。”

       温总理的话,充满了对两岸“血浓于水”同胞情谊的深情寄托,一幅《富春山居图》,不但绘尽了富春山一带的秀丽山水,也见证了人世的沧桑。600多年过去了,富春山山水依旧,人们希望大陆和台湾“破冰”的春天过去后,两段《富春山居图》能早日“合璧”展出,也让世人一饱眼福。

八旬翁成就传世名画

       《富春山居图》为纸本水墨画,是中国古代水墨山水画的巅峰之笔,和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唐阎立本的《步辇图》、五代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明仇英的《汉宫春晓图》等画作一起被誉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它的作者,是元代著名书画家黄公望。

       黄公望(1269―1354),字子久,号一峰,大痴道人,江苏常熟人。黄公望是一个颇为传奇的人物,其一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半生做吏,50多岁以后做专业道士。黄公望小时候父母双亡,被过继给一位人们尊称为“黄公”的姓黄的老头。黄公看他聪明伶俐,特别喜欢他,就说“吾望子久矣”,因此给它取名为黄公望,字子久。

       黄公望擅长书法、通音律、善诗词,小时就有大志。南宋灭亡后,文人的地位一落千丈。元朝统治者马上得天下,靠的是武力而非文化,因而格外轻视文人。元朝90多年,前36年废除科举。对于黄公望来说,读书做官这条路彻底封死了。直到中年,他才在浙西廉访司当了一名书吏。后来上京到都察院,仍做书吏,经办田粮杂务。不料,他的上司张闾是个贪官,就在元朝恢复科举那年,张闾案发,46岁的黄公望也受到牵连,被诬入狱。出狱后的他心灰意冷,做了道士,改号“大痴”,从此云游四方,以诗画自娱,并曾在街头给人算命测字看风水为生。李日华《六砚斋笔记》说,“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筱中坐,意态忽忽,人莫测其所为”;郏伦逵《虞山画志》说他“每月夜,携瓶酒,坐湖桥,独饮清吟。酒罢,投掷水中,桥下殆满。”

       黄公望的学画生涯起步较晚,然而由于他生活坎坷,所绘山水必亲临体察,画上千丘万壑,奇谲深妙。其笔法初学五代宋初的董源、巨然一派,后受赵孟頫熏陶,善用湿笔披麻皴。擅长画山水,多描写江南自然景物,以水墨,浅绛风格为主。他的山水画是元代山水画中水平最高的,为明清画人大力推崇,与吴镇、王蒙、倪瓒并称“元四家”,并成为“元四家”中最孚众望的大画家,有人甚至将他和“书圣”王羲之并列,称《富春山居图》可以和书法中的《兰亭序》相媲美。黄公望在作画之余,留有著述,如《写山水诀》、《论画山水》等,皆为后世典范之学。他的作品存世不多,如今传世有年代可考的画作只有7幅,全是他70岁以后创作的,其中最好也是最出名的当属《富春山居图》。

       《富春山居图》是黄公望为和尚无用禅师所绘,始画于至正七年(1347),至正十年完成,此时黄公望已经81岁。它以长卷的形式,描绘了富春江两岸初秋的秀丽景色:富春江两岸峰峦坡石,树木苍苍,疏密有致地生于山间江畔,村落、平坡、亭台、渔舟、小桥等散落其间。黄公望以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把浩渺连绵的江南山水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了“山川浑厚,草木华滋”的境界。董其昌评价说:“展之得三丈许,应接不暇。”《富春山居图》确给人咫尺千里之感,无论布局、笔墨,还是以意使法的运用上,皆使观者不能不叹为观止。正如恽南田所说,“所作平沙秃峰为之,极苍莽之致。”董其昌还曾说,他在长安看这画时,竟觉得“心脾俱畅”。

沈周痛失心爱名画

       这幅画刚刚完成,无用禅师就“顾虑有巧取豪夺者”,结果这幅画以后的命运竟不幸被言中了。

       明成化年间,《富春山居图》传到明代著名书画家沈周手里。沈周是“明四家”之首,也是文征明和唐寅的老师,自从得到这件宝贝,沈周就爱不释手,把它挂在墙上,反复欣赏、临摹。当时,收藏家把自己收藏的书画珍品拿去请好友、名人题跋成为一种时尚,题跋的越多越长,书画的文化积淀就越深。沈周也把这幅画交给一位朋友去题跋,没想到那位朋友的儿子竟见利忘义,把画偷偷卖掉了,还愣说是被人偷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沈周在画摊上见到了被卖掉的《富春山居图》,兴奋异常,连忙跑回家筹钱买画。当他筹集到钱返回画摊时,画却已经被人买走了。沈周后悔不已,捶胸顿足放声大哭。以后沈周仍念念不忘这幅让他魂牵梦萦的画作,愣是凭借着记忆,画出了一幅《富春山居图》,他的仿作和原作在构图等方面都惊人的相似。

传世名作险遭火焚

       被沈周丢失的真迹《富春山居图》犹如石沉大海,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消息。又过去100多年,《富春山居图》辗转流传到了明代大书画家董其昌手中。董其昌晚年,又把它卖给了宜兴一个姓吴的官宦世家。《富春山居图》在人世流传至此,由于沈周、董其昌的极度推崇,它已变成了人间宝物。

       《富春山居图》在吴家流传了三代后,传到了吴洪裕手中。吴洪裕是当时著名的收藏家,他把这幅开创了中国山水画新风格的传世巨作视作珍宝,每天不思茶饭,观赏临摹。以后,吴洪裕不惜花巨资专门为此画造了一个楼,叫作“云起楼”,把楼中珍藏此画的那间房子取名为“富春轩”。明亡清兴之际,清军南下。为躲避战乱,老百姓纷纷逃难,吴洪裕也加入了逃难的人群。由于时间仓促,根本无法带走更多的财物,吴洪裕只好丢弃金银财宝以及其他珍宝,却独独舍不下这幅《富春山居图》和另外一幅《智永法师千字文真迹》,随身带了这两幅书画仓皇逃命。

       吴洪裕临死前,实在舍不得《富春山居图》和《智永法师千字文真迹》。吴洪裕的好友邹之麟曾将《富春山居图》比作“画中兰亭”,吴洪裕由此想到唐太宗李世民将《兰亭序》带入陵寝陪葬的事。他决定要将《富春山居图》和《智永法师千字文真迹》烧掉为他殉葬。于是,吴洪裕在弥留之际被抬到了院子里,他先让家人烧掉了《智永法师千字文真迹》,然后又让家人把《富春山居图》丢进了火中。

       就在《富春山居图》即将付之一炬的危急时刻,从围观的家人中猛地窜出一个人,“疾趋焚所”,抓住火中的画用力一甩,“起红炉而出之”,愣是把画抢救了出来。他就是吴洪裕的侄子吴静庵。为了掩人耳目,吴静庵又往火中投入了另外一幅画,用偷梁换柱的办法,救出了《富春山居图》。

       画虽然被救下来了,大火却在画作中间烧出几个连珠洞,并断成了一大一小两段,画作起首一段已被烧掉,其余幸存的地方也布满了火烧的痕迹。前段画幅虽小,但比较完整,纵31.8厘米,横51.4厘米,被后人装裱后命名为“剩山图”;而保留了原画主体内容的另外一段,虽然画幅较长,但损坏严重,在装裱时为掩盖火烧痕迹,特意将原本位于画尾的董其昌题跋切割下来放在了画首,纵33厘米,横636.9厘米。因为这幅画当年曾被无用禅师拥有,又被后人称为“无用师卷”。

       从此,《富春山居图》这幅稀世珍宝一分为二,被分割成《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和《富春山居图剩山图》长短两部分。

乾隆皇帝不识赝品

       重新装裱后的《无用师卷》虽然不是原画全貌,但画中清润的笔墨、简远的意境得以保留。1652年,这幅画被江苏丹阳的张范我转手泰兴季国是收藏,后历经高士奇、王鸿绪、安岐诸人之手。

       1745年,一幅《无用师卷》被征入宫,乾隆皇帝见到后爱不释手,珍藏在身边,不时取出来欣赏,并且在留白处赋诗题词,加盖玉玺。没想到,第二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无用师卷》。两幅画实在是太像了,真假难分。

       其实,乾隆皇帝得到的第一卷《无用师卷》是明末文人临摹的,后世称之为“子明卷”,后人为了牟利,将原作者的题款去掉,伪造了黄公望题款,并且还伪造了邹之麟等人的题跋,这一切都把乾隆帝蒙骗了。乾隆帝得到另一幅《无用师卷》之后,一边坚定地宣布第二幅是赝品,一边又以不菲的价格将这幅所谓的赝品买下。理由是,这幅画虽不是真迹,但画得还不错。为此他还特意请大臣来,在两卷画上题跋留念。观画的大臣们虽然有人鉴别出真伪,但谁也不敢点破,而是纷纷附和把真迹认定为赝品,编入《石渠宝笈》次等,乾隆皇帝还命令大臣梁诗正书贬语于此本上。以后有一种说法是:乾隆帝其实也鉴别出了真伪,但之前一直把仿作当成真迹珍藏,因此觉得特别没面子,他在真画上题字示伪,就是故意颠倒是非。

       不管乾隆帝的鉴定结论何等荒谬,《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真迹确实从此进入宫廷。在乾清宫里,它被静静地存放了近200年。

辗转半璧何时全

       1933年,日军侵占山海关。故宫博物院决定将馆藏精品转移,以避战火浩劫。之后的15年中,《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与近百万件故宫文物一起,历尽艰辛坎坷,行程数万公里,1948年底被运至台湾。《无用师卷》在台湾属于国宝级文物,在台湾每4年展出一次,每年只展出40天。由于真品收藏在戒备森严的库房,媒体只能拍摄复制画,复制画价格也不菲,一幅3.3万新台币,礼品部人员展开卷轴时相当小心谨慎。

       这批文物停放在上海期间,故宫博物院研究员、著名书画收藏鉴定专家徐邦达在库房里看到了这两幅真假《无用师卷》。经过仔细考证,他发现乾隆御笔题说是假的那张实际是真的,而乾隆题了很多字说是真的那张却是假的,于是推翻了先人的定论,还《无用师卷》一个真实的面目。

       吴家后人重新装裱后的《剩山图》,1669年被清初大收藏家王廷宾购得。此后辗转多名藏家之手,长期湮没无闻。再次面世,已是250多年后的1938年。

       1938年秋,上海收藏名家吴湖帆卧病家中。一天,汲古阁古董店老板曹友卿前来看望他,随身带了刚购买到的一张破旧的《剩山图》请他鉴赏。画上无款,仅书“山居图卷”四字。吴湖帆捧画赏识良久,从画风、笔意、火烧痕迹等处反复研究,断定这就是黄公望的传世名作《富春山居图》的前一部分,不由得脱口而出:“乱世出奇迹,真没想到三百年后又能见到大痴道人的火中之宝。”曹友卿一听,知道这幅画是宝贝,不肯转手了。几番交涉之后,吴湖帆拿出家藏的商周古铜器,将这个残卷换了下来。

       吴湖帆发现换下的画作只是残卷中的残卷,连题跋也没有。后来,由曹友卿再找到原卖主,终于在废纸篓中找到了题跋,恢复了画作原貌。自此,《剩山图》归入吴湖帆的“梅景书屋”,他自称“大痴富春山图一角人家”。

       解放后,著名书法家沙孟海在浙江省博物馆供职。当他得知《剩山图》在吴湖帆手上,内心颇为不安。他也是从战乱中过来的人,他觉得,这件国宝在民间辗转流传,一旦再遭遇天灾人祸,以个人的能力极难保存下来,只有国家收藏,才是万全之策。于是,他多次去上海与吴湖帆商洽,又请出钱镜塘、谢稚柳等名家从中周旋。吴湖帆被沙孟海的诚心感动,终于同意割爱。1956年,《剩山图》落户浙江省博物馆,成为该馆“镇馆之宝”之一。

       在浙江省博物馆,《剩山图》已经历了五任专管员。书画部蔡主任说,《剩山图》是浙江博物馆最高等级的藏品,但凡移动、出库都需馆长亲自审批。50多年来,只在极少的机会,短暂几天公开展览过。

       由于《富春山居图》太出名了,明清画家都争相临摹。在较好的临摹本中,沈周所临(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因属背临,故董其昌认为“其肖似若过半”;邹之麟则是在吴洪裕家中对着原图临摹,其形神更能接近原作。此两卷因当时原画尚为完整,故十分宝贵。邹之麟及“虞山画派”王翚的临摹本,现已流传海外。

       (责任编辑 顾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