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许多城市的街头盛行演出一种小型戏剧，内容以控诉日寇残暴行径，鼓励士兵英勇杀敌，教育人民团结抗战为主。剧作多为即兴之作，尽管从艺术角度来看剧情比较简单、粗糙，但因为这些戏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群众坚决抗日的情绪，且演员和观众有着直接的感情交流，因此街头剧演出效果大都很好，拥有很强的宣传动员力量。这些剧目较为著名的有《放下你的鞭子》《三江好》等，其中的《盲哑恨》一剧不仅得到广泛传播，而且还作为首演剧目，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苏南东路抗日游击根据地打响了第一炮。

街头剧《盲哑恨》诞生与传播

李增援照片

《盲哑恨》出自战地文艺工作者李增援之手，他还有《黄桥烧饼歌》等著名作品。1937年6月，李增援从南京国立戏剧专科学校毕业，随后加入战时流动演剧队，在南京至武汉一带积极参加抗日文艺宣传活动。在此期间，他目睹祖国大好河山沦陷敌手，人民群众遭受日伪凌辱的惨状，这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激发了他忧国忧民、渴望施展抗日抱负的强烈情感。在繁重的演出任务间隙，他创作出了《保卫卢沟桥》《盲哑恨》等优秀剧作。

《盲哑恨》剧情沉痛至极，讲述了天津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在日军迫害下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主人公的儿子在南开大学读书，天津沦陷、校园被毁后，他义愤填膺，撕毁悬挂在门前的日军旗帜，终遭日军残忍枪杀。主人公的妻子和年仅13岁的女儿也未能幸免，惨遭日军凌辱。主人公目睹这一切后悲愤交加，用石灰弄瞎双眼以求“眼不见为净”，但往事如梦魇般历历在目，时常让他陷入恍惚。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在失去家园，历经无数艰难痛苦后，只能沦为难民一路南逃。作者借主人公之口，将其一家途中的遭遇编成歌曲，试图唤醒民众的抗战意识。剧本最后，主人公拿出一面日本旗子展示给观众，声泪俱下地嘶喊：“不要日本旗子插在中国土地上！”观众们报以极大的同情，同声高呼：“不要日本旗子插在中国土地上！”整个剧作漫长而压抑的气氛在结尾处得到爆发。

《盲哑恨》在广西桂林街头演出

《盲哑恨》剧本创作后，因能引发群众国破家亡的共鸣、唤起人民团结一致的抗战意志，受到很大欢迎，在全国诸多地区，尤其是在大后方得到广泛展演。例如1938年4月，金马剧社巡回演出队在滇西地区的大理等六个县进行演出；又如在中国近代历史上最早的艺术节，即第一届重庆戏剧节的第一天（1938年10月10日），来自全国的数十个演剧队在参加完辛亥革命纪念大会后，陆续在指定地点进行街头剧演出，其中就包含《盲哑恨》。这部剧作以其直击人心的情感力量和鲜明的抗日立场，从大后方的城市街头一路传播，最终抵达了烽火连天的苏南敌后战场，而此时，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苏南东路抗日游击根据地正迫切需要这样的文艺武器，来凝聚军民意志、点燃抗战怒火。

大众剧团的诞生《盲哑恨》在东路的首演

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始终将文化建设视为凝聚军心、动员群众的关键阵地，即便身处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面临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困境，军民依然凭借非凡的创造力积极开展各类文艺工作，以精神文化的强大力量砥砺斗志、鼓舞士气。这一优良传统在苏南东路抗日游击根据地同样得到了生动实践。

早在1939年5月，叶飞率领新四军六团以江南抗日义勇军名义东进至苏常太地区时，便建立了“江抗”战地服务团，该服务团旨在为部队短期培养和锻炼军政文化干部，不久之后因“江抗”西撤而解散。同年11月“新江抗”成立时，部队再次建立起战地服务团，直至次年6月撤销。这两个服务团虽存在时间不长，且不属于专业文艺团体，但同样开展了多种形式的战地宣传动员工作。他们通过演讲、表演节目等方式，向部队官兵和当地群众宣传抗日理念，激发大家的抗日热情。这些工作为后来苏南东路抗日游击根据地以及苏中一分区、华中二分区专业文艺队伍的诞生奠定了基础，成为其先声与雏形。

大众剧团负责人之一 ——姜旭

1940年7月，隶属于常熟县委的“大众剧团”在常熟徐市应运而生，成为敌后战场一支专业的文艺新军，肩负起以戏剧、音乐、美术为武器进行宣传的特殊使命。当年8月13日，在徐市举办的上海抗战三周年纪念暨庆祝常熟县人民抗日自卫会成立大会上，大众剧团迎来创团首演，献上剧目《盲哑恨》。这场演出意义非凡，在沦陷近三年的江南敌后，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以其能引发群众共鸣的剧情和鲜活生动的艺术表现力，深深震撼了在场的军民，曾担任常熟县人民抗日自卫会筹备会秘书长的江抗教导队政治总教员吴志诚观看后称赞道：“你们大众剧团第一炮打响了”。 

1940年8月28《大众报》发表的关于《盲哑恨》演出的剧评

继对群众首演后，剧团对部队的首演更是引起了战士们的强烈反响。这次演出地点在徐市镇外的一个广场上，部队和群众至少两千余人。演出开始前，部队互相拉歌，会场情绪十分活跃。演出当晚，剧团首次见到大部队，工作人员怀着庄重炽热的情绪登台。演出开始后，会场迅速安静，战士们被舞台剧情吸引。当看到盲人痛诉惨痛遭遇时，不少人感动流泪；当听到流亡者遭受日伪凌辱时，现场群情激奋，“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我们不做亡国奴”等口号山呼海啸般响起，将这次演出氛围推向了高潮。

《盲哑恨》两次成功的演出给大众剧团增强了信心，徐市一带的抗日团体也为本镇有这样的剧团为荣，对其支持更加积极。在之后的日子里，大众剧团以《盲哑恨》为起点，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不断发展壮大，用文艺作品为抗战事业添砖加瓦，他们努力克服剧本荒的窘境，贴合当地文化，编写方言剧，自导自演了《拿起枪杆来》《内服外用》等剧目。由于戏剧题材现实、故事生动、表演逼真，观众感到十分亲切，每次都能收获良好的演出效果。大众剧团通过这些演出，进一步扩大了抗日宣传的影响力，激发了更多群众的抗日热情，为苏南东路抗日游击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注入了强劲的文化动力。

参考资料

姜旭等. 鼓角长鸣 战地文艺回忆录[M].中共苏州市委党史工作委员会，1990.

阎浩岗主编. 抗战时期稀见文学文献辑存 第121册[M]. 扬州：广陵书社，2020.

徐树法主编. 江苏抗战人物传略[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 抗战文艺研究 1[M].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8.

董天然著. 艺术节源流与当代发展研究[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21.

广西社. “盲哑恨”：桂林国防街头剧之一[N].战事画报（上海1937），1937年第6期.

国防艺术社在桂林曾十余次演出的街头剧“盲哑恨”[N].战时艺术，1938年第2卷第4期.

作者简介：

江振，出生于1998年，研究生，常熟市沙家浜革命历史纪念馆研究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