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史研究的价值不应忽视
从中国方志编纂的传统来看,官修志书最基层止于县一级,县以下的乡镇志多为私修,且数量远逊于府县志。在本届修志中,一些发达地区普遍地编纂了乡镇志,苏南地区尤其如此。然而,对乡镇以下的单位——行政村的历史的研究还是鲜有所闻。1998年,我们应北京亚联经济研究会的邀约,对吴江市盛泽镇胜天村展开了充分的调查研究,撰成的《胜天村史略》发表于改革出版社出版的走向卓越丛书20世纪的压卷之作《世纪曙光》,并荣获全国征文优秀作品二等奖。
通过对胜天村的研究,我们感到村史研究有着乡镇志不可替代的特殊功能,其价值不应忽视。我们在撰写过程中得到的感受是极其丰富与鲜活的。
一、村庄之所以值得研究,因为它是中国社会的细胞,是中国农村最基层的自治组织。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特点都可以从最基层的村庄找到原因与归宿。例如,胜天村的程氏为当地望族,清代嘉庆后即世代居官,直至民国期间,其后代程昌祺、程锡祺诸昆仲在村中广置田产,房舍轩敞,牢牢地把握着村中大权。这就鲜明地体现了地主阶级在农村的统治地位。民国期间,商人的社会地位不断提高,于是,程氏一边管理田产,一边兼营工商,并与镇上巨商丁氏联姻。这反映了苏南地区地主阶级的变化。遍布胜天村的农村丝绸机户则反映了苏南农村个体工商业的繁荣,民国之前,工商业在经济上就取得了超过农业的优越地位。在农村,存在着机户、领投(中介人)、绸庄(一般设在镇上)之间的合作与矛盾。因而,将农村社会的矛盾看成是单一的地主与农民的矛盾是片面的。而胜天村的文化底蕴源自明代以来的科第不绝,又证明了经济与文化的互相促进作用。由此可见,村史的研究是县志乃至乡镇志不可替代的。
二、中国农村的社会演变主要是通过村庄的变化反映出来的。盛泽地区在明代中叶开始形成农村家庭手工丝绸业,这种家庭手工业的崛起使农民从手工业上获得的经济效益远远超出了农田的收入,因而,在胜天村土地早就贬值。清代直至民国,村人即将土地租赁给浙籍移民耕种,自己专事丝绸业。这种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关系的变更从胜天村得到了有力的证明。改革开放后,这批历史上有着经商经验的农民骤然间冒了出来,在80年代初该村就形成了农、工、副三业并举的新格局,工业成为主要经济支柱。政策开放后的农民,迅速地富裕起来,其中不少人积累了扩大再生产的资本,80%以上的本村人离开农业,他们离土不离乡,以从工从商为主要谋生手段,将种田的任务交给了少数种粮专业户,实现了农业与工商业的合理分工。他们中不少人在镇上置有房产,成为城镇与农村的“两栖人口”。这样社会格局,既是历
三、村庄中存在的问题也即是中国农村面临的具体问题,我们只有通过对村庄的深入研究去认识把握。解放后,我国农村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但也出现了一些失误。例如,胜天村在清代即已形成一个小集镇,抗战前,这里有茶馆5家、鱼行杂货店各2家、豆腐店理发店各1家,有航船2艘进入该村镇。但50年代实行统购统销,该集镇迅速消亡,60年代只留有代销店1家。集镇的解体反映了农村工商业的停滞,而蜕变成单一的农业经济。改革开放后,胜天村的集镇又奇迹般地恢复,而且规模与功能远胜往昔。目前,胜天村面临的问题不在农业上,他们凭借雄厚的经济实力,将村中所有的湖荡筑成水泥驳岸,村上置办了强大的机耕队、电灌站,不畏旱涝。胜天村面临的问题是,80%以上的村民已脱离农业,投入工商业,而村上兴建起来的村办企业尽管十余年来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但是能赶上现代化的经济大潮吗?怎样才能避免衰退萎缩的厄运呢?这种“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的忧虑是苏南农村存在的深层次的矛盾。胜天人已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写下了新的篇章,他们对村办企业适时地进行了改制,增添了活力。但是,即令如此,也不能说这种潜在的危机已经烟消云散了。离开了对村庄的直接的研究考察,我们很难把握农村云谲波诡的深层律动。
诚如费孝通先生所说,我们在进行这些考察时,“不能囿限于家乡的小小农村里”。他“从农村走进了星罗棋布的小城镇,从小城镇走进了正在遍地开花的中小城市,从中小城市又走进了以正在勃兴的大中城市为中心的经济区域”。(引自费孝通《往事重重》169页)由此可见村庄研究对于整个社会经济研究的巨大价值。当然,我们不可能对所有村庄全面地展开研究,但是抓住典型,以把握全面,其意义是毋庸置疑的。
(责任编辑 缪小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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