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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淮安的偏旁

2024-01-02    仇士鹏

水,是淮安的偏旁,是淮安的骨架,也是淮安留在我20年人生里最温柔的影子。

很少会有一座城市拥有着这么多鼎鼎有名的河流——京杭大运河、古淮河、盐河……它们从苍茫的历史中,从目不可及的远方,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万里奔赴而来。有的带来了鱼米之乡,有的带来了南船北马,也有的带来了灾祸连年。无论昔日如何喧嚣,今天都成了岁月的回响。自我记事起,河流们更像抱枕,被淮安抱在怀中,鼾声清浅。

里运河文化长廊景区风光优美 赵启瑞 摄

里运河文化长廊景区风光优美 赵启瑞 摄

也正是在这“三点水”间,我踮起脚尖,飞快地从童年走到少年,跳一步,便长大成人了。

那只每个周末都飞翔在大运河文化广场上的风筝,掠过六年的欢声笑语,落在地上,就成了书包上的拉链,上学、放学,把两个城区的日与夜一拉一合。古淮河是横在书包上的提带,轻轻一提,三年的青春就成了满手的紫藤花开。后来,我去南京读大学,回来时,只带了一支笔,扦插在古淮河中。它会开出莲花,结出莲子,也会长出莲藕。若有人采下品尝,也许能会心一笑,因为这些河流与淮安耳鬓厮磨的情话,正在唇齿间淋漓尽致地回荡。

洪泽湖、白马湖、萧湖……有些我已经去过了,有些一直躺在某个假日的旅行计划中。它们或许会沉睡,化作古莲子,或许会很快破壳,露出让蜻蜓心满意足的尖尖角,成为清晏园、楚秀园里无数荷花中的一株。而在荷叶下,必会有可爱的小鸭子,倏地扎入水中,潜了很远后,再从人们的心头冒出来。

白马湖湿地公园碧波荡漾 赵启瑞 摄

白马湖湿地公园碧波荡漾 赵启瑞 摄

傍水而居的淮安人,把这份“心动”,唤作幸福感。

在淮安,每个夏夜,都会有三五成群、摇着扇子、提着板凳,或者遛着娃的大人们,把高楼里说不完、装不下的家长里短,都带到水边吐露,鱼儿听得都激动起来,在水面上拍出接二连三的涟漪。

他们都说了什么呢?我想,其中必有由“淮水安澜”统领的一篇篇锦绣华章。毕竟,水城的后人们,谁能忘记血脉中铭刻的“漕运枢纽、盐运要冲”的荣光?复兴、腾飞!连每一块青石板都在呐喊。而在这灯火通明的时代,水面上已然清晰地呈现出五光十色的预言。

会有人说,贯穿了淮安的那些河湖,已经接受了韩信跨越时空,以水利为旗的点兵,形成了“六横两纵五湖”的骨干水系格局,彻底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躯干中,在方言乡音中认领一个又一个乳名,斗志昂扬,又兄友弟恭,善利万物而不争。

夕阳下,运河汤汤 赵启瑞 摄

夕阳下,运河汤汤 赵启瑞 摄

会有人说,一片片灌区、一道道水库闸坝横空出世,把黄河夺淮、夺泗带来的噩梦都拦在时光的上游,而让河清海晏、五谷丰登的美梦源源不绝地向下游输送。

更会有人说,百年后,淮安重新擦亮了水这张名片,把人水和谐的存在美学用一曲曲婉转绵长的恋歌轻轻地吟咏。船桨的每一次拍打,船影的每一次摇晃,都在为之打着节拍。诗人的眼睛、画家的手、舞蹈家的腰肢和作家的心跳,都在水边渐次醒来。

是的,必会有人说,说上很多,说上很久。因为写进淮安人心中的水文章,在每个淮安人的日子里都泛出了粼粼波光。

而我,更是把水写进了命运的深处。

就像水面上一缕蒸腾的水汽,文章中一个跃起的逗号,高考后,我从淮安来到中国水利的摇篮——河海大学,又沿着长江一路向上走,抵达武汉,从一名水的见证者、亲近者,变成水的设计者、引领者。父亲很遗憾,我没有变成雨滴,落回故乡。但他忘了,我紧握在手中的笔,永远牢牢地在淮安扎着根。

事实上,虽然远在他乡,但我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条支流从石码头旁分出,汇入我的河床。

在单位,入职不久,就迎来了一场掼蛋比赛。很多人都知道它起源于江苏,却很少有人能更进一步说出它的故乡——淮安。出差时,常能见到盱眙十三香龙虾,以及平桥豆腐等淮扬菜,让我的乡愁总与大大小小的欢喜不期而遇。我不在淮安,但淮安一直在我心里。

浩渺的洪泽湖迎来了白天鹅 陈凯 摄

浩渺的洪泽湖迎来了白天鹅 陈凯 摄

朋友曾羡慕地说道:“你们淮安人好幸福啊。哪天我一定要去淮安旅游!”“不止这些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又照耀一方水土。我念些名字给你听听哦,韩信、吴承恩、枚乘、梁红玉、关天培,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话音落下,总能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让我的自豪感瞬间膨胀万丈。走过他们走过的淮水两岸,沐浴过他们沐浴过的文化长河,仿佛我也拥有了他们的胸怀、他们的志向、他们的精神、他们的品格、他们的影子。

去单位报到前,我拎着行李,在高铁站与淮安告别。抬起头,看见一行字:“运河三千里,最忆清江浦。”初念不知语中意,再念已是语中人。两个月来,即使我走过了几千里的路,即使我见过了更多重量级的大江大河,最忆的,还是淮安,还是淮安的水。

因为它早已成了我过去、现在和未来共有的偏旁,它让我渔火相传,让我船歌不辍,让我行到水穷处,让我坐看云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