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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星野”?古代志书里的“星野”为何不见了?

2024-12-27    

明清时期编纂的地方志,在《舆地志》或《疆域志》一卷中,通常有“星野”一目,篇幅虽仅几百字不等,但却是古方志中内涵最丰富、最神秘的部分,涉及古天文学、地理学、天人感应说、阴阳五行说、占星术、堪舆学、图谶等诸多学说体系和思想观念。如《万历宿迁县志》将宿迁的“星野”关键词明确为“奎娄之分野”,要理解这一涵义,就必须弄清其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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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象分野图

星野学说的起源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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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十二星次、十二时辰、二十八宿、四象、方位、节气配置图


星野又称分野,概括地说,就是古人出于观测日月五星运行的需要,将黄道与天赤道附近的一周天,分成若干天区,将恒星或多或少组合成若干星体称为星宿(xiù),作为观测坐标,再将某天区、某星宿与地面的某区域对应联系起来,就形成星野、分野。目的是根据分野天区天象的变化,预测人事的征战、刑罚、灾害、丰欠等吉凶祸福,当然也有制定历法、安排农时的需要。黄道是视觉上的太阳围绕地球运转一周的轨迹,天赤道是视觉上天球最大纬度的一圈。最初古人的分野方法,是将黄道带周天划分为十二个等分,称为十二星次或十二星纪,自西向东依次命名为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最迟在西周初,分野已见于记述。《国语·周语》载周景王的乐官伶州鸠言:“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周人认为得天命于岁星(木星)运行到鹑火星次的天象,于是将鹑火分野对应于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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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时期十二次分野表


后来,古人又将二十八宿作为分野的坐标。二十八宿在黄道带的分区不等,每一宿由数个恒星组成,按方位东方苍龙七宿依次为:角、亢、氐、房、心、尾、箕;南方朱雀七宿依次为井、鬼、柳、星、张、翼、轸;西方白虎七宿依次为奎、娄、胃、昴、毕、觜、参;北方玄武七宿依次为斗、牛、女、虚、危、室、壁。二十八宿与十二星次有对应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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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星次与二十八宿对应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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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天官书》中二十八宿的分野


关于分野(星野)的起源与发展,是从人类产生就开始了,远古时期出于生存的需要,观察天象便是人类的重要活动之一,到了商代甲骨文卜辞中已有星象记载,周初分野得到实际应用,战国时期分野学说日臻完备,西汉司马迁第一次在《史记·天官书》中将分野作了系统、全面的总结,以后历代均有发展,各家对分野微观上的某些辨述虽有不同,但宏观上基本是一致的。


古宿迁分野探究


万历县志中对宿迁分野的记述,全文为:“占候者虽稽于星野,然天道远人道迩。太史公曰:‘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又其次修禳’。考祥君子岂视履哉。按:汉《天文志》云:‘奎、娄、胃徐州’。《地理志》云:‘鲁地,奎、娄之分野。东至东海,南有泗水至淮,得临淮郡之下相、睢僮、取虑,皆鲁分也’。宿迁在古属徐州,在汉属临淮郡。魏虽属东楚州,泗州、河东河南皆在徐州幅员中,则其为奎娄之分野,明矣。且以星野考之,晋《天文志》十二次,班固取《三统历》十二次配十二野,其言最详。如云:‘自奎五度至胃六度为降娄,于辰在戌’(万历县志记为:于辰在戍,误!戍应为戌)鲁之分野属徐州,費直起奎二度,蔡邕起奎八度。诸志诸家所说,徵有不同。唯陈卓、范蠡、谯周、京房、张衡所云,缠次有所折衷,徐州之下列云:‘东海入奎一度’。据此推之,可知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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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宿迁县志》中“星野”篇目


全文的第一段,是万历宿迁县志编修者写的小序言,说的是观测天象以预测人事的人,虽然依据的是对天象变化的考察,然而天的公义太遥远,人之祸福却近在眼前,司马迁说,若趋利避害,最好的办法是修持德行,其次是修明政务,再其次是补救,再再其次是祭祷。审视自己经历的君子,首要之务在于修德,难道求得吉祥不应该如此吗!这里,修志者对司马迁观点的赞同,也表明了自己难能可贵的重人事的思想。


序言之后是正文,意思是据《汉书·天文志》说,奎、娄、胃三星宿的分野是徐州,该书地理志又说,鲁之大地,是奎、娄的分野,范围东至东海郡,南到泗水至淮河,包括临淮郡的下相、睢僮、取虑(今睢宁县西南),都是鲁地的分野。古宿迁属于徐州,汉代则属临淮郡,东魏时属东楚州。泗水,黄河东、南都在徐州幅员中,据此,宿迁为奎、娄的分野,已经明确了。姑且从星野考察,东汉班固按《三统历》的十二星次配置十二州,《晋书·天文志》记述的十二星次,都讲得非常详细,如自奎宿五度至胃宿六度为十二星次降娄的星区,按十二时辰戌时配降娄,对应奎、娄二宿,为鲁地分野、徐州所属,西汉经学家費直将徐州入奎宿起自二度,东汉蔡邕起自八度,各志书、各家考证不同,唯有三国时吴国的陈卓、春秋时期的范蠡、魏晋之际的谯周、西汉的京房、东汉的张衡等人,看法有所折衷,认为东海郡入奎宿一度,按地理位置推测,徐州及宿迁的分野,可以知道大概了。这里所说的度,是指视觉上天球的赤经度。由于古代观测者观察的时间、地点不同,出现误差也属正常,但古宿迁曾属徐州,分野在奎、娄宿,总体上是没有争议的。


“星野”在地方志中的消失


近代以来,随着天文学和地理学的发展,工业革命带来的观测工具和技术的进步,一些自然现象如日食、月晕、流星雨等都得到了科学准确的预测,即使是古人最惧怕的天象“荧惑守心”,也有了科学合理的解释。荧惑星其实是五大行星中的火星,当地球与火星运行到太阳同一侧且三者形成一直线时,由于地球公转一周时间为一年,而火星则需地球日687天,也就是说地球公转的角速度要大于火星,这就形成了一种“超车效应”,从地球上观察火星似乎倒退了,当地球“超车”完成后,再观察火星由倒退又变为前行了,火星的逆行与顺行若发生在二十八宿的心宿区,就形成一种留守在那里的现象,现在看来,荧惑守心,完全是行星运行的规律使然,有什么值得惊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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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守心”


故而,自清中期以后,在地方志的编纂中,“星野”的篇目就退出历史舞台了。不过,“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易·系词》)的古训、星野的学说,直到今天,对于我们预测天气的变化、生态环境的保护,仍不失一定的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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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


吴成良  原宿迁中学高级教师、江苏省历史特级教师。曾任宿豫县(区)人大第十二届至第十四届常委会副主任、区人大工作理论研究会会长,江苏省第十届、第十一届人大代表。